移民美國：富人也要排隊了

就在八月底，今年美國投資移民的一萬個綠卡名額全部用罄，已經遞交了材料的中國申請人只能靜候排期。這意味花50萬美元就能快速移民美國的“富人專利”已過期。

大概是兩年前，曾經在哥倫比亞大學的講堂裏聽過一位前來做訪問學者的中國風險投資人的演講，在問答環節，他提到自己對中美文化差異的一個觀察：在中國做事想要多快就有多快，原定下周完工的事，只要多出點錢，從小工到主事各方面打點一下，這周完成完全可能。而在美國，所有環節都必須在預定軌道上按部就班的進行，想要脫軌快跑，無論是靠求情還是靠撒錢最后都只能自討沒趣。

他對比的是他的起家本行房地業，但這似乎更是中國的富裕階層來到美國后的普遍感慨。有研究發現英國人平均一生有六個月的時間花在排隊上，美國人是兩年。中國的數字或許很難統計，因為很多時候“隊”還沒成型就已經被擠散了。但無論有沒有隊，等待，在一個有13億人口的國家裏大概也和呼吸一樣自然。

但對於生活在金字塔尖的中國富裕階層來，那種踮腳、跳腳、左腳挪右腳的滋味可能最多是耳聞目睹，卻不見得有切膚之痛——有錢既然能使鬼推磨，當然更能支使活人，雇人排隊也好，請人趕工也好都不在話下，連移民美國都能用50萬美金買張特快直通車票，省去大部分親屬移民和職業移民少則七八年多則幾十年的漫長周折，一路綠燈直達綠卡目的地。

但這后一點在接近八月底的時候發生突變，律師界傳已久的投資移民名額告急終於成為現實。今年投資移民的一萬個綠卡名額至此全部用罄，移民局將暫停對占用名額最多的中國申請人進行綠卡面試，已經遞交了材料的中國申請人只能靜候排期——錢能發揮的額外效力就像灰姑娘身上的魔咒，在午夜到來時倏然消失，有錢人也得排隊了！

不過對於真的計劃在美國安家落戶的中國富裕階層來，這最多隻是對將來生活的一個小演習，正如那位風險投資人體會到的，在中國法力無邊的財神在美國很多時候會被縛住手腳，錢能施展拳腳的空間，邊界清晰可見，能操縱的灰色地帶看上去几乎不存在。如果不小心越了界，往往不僅不能成事反而會落下一身麻煩。比如幾年前那位為了混過入籍面試悄悄往考官手裏塞錢的華人老婦，和那對為了幫被告強姦的兒子脫罪，背法庭聯繫受害人想給錢私了的中國父母，都差點弄得自己鋃鐺入獄。

世間百態沒有什麼比排隊更能直觀的顯示金錢在美國社會中受到的約束和折射出美國文化中地位至高無上的公平。巨富高官與庶民甚至流浪漢一起按次序移進，他們之間區別僅限於先來后到，誰都不能越位。因此媒體很喜歡在選舉日時刊發市長排隊等待投票的照片；每有名人被招去候選陪審員，守在法院門口的記者們盯的最緊的也是他或她是不是比別人更快結束枯燥的面試，更早被“放”出來。

投資移民的名額分配遵照的也是這個原則，每年發放出來的名額可以任由來自世界各國的申請人“瓜分”，但一旦獲得批准的綠卡總數超過一萬，任一國家分到的配額都不能超過總數的7%，像中國這樣每年都占去80%以上配額的國家，申請人就除了排隊等待別無選擇。名額不是不能增加，但必須由國會立法通過，沒有法再多的錢都於事無補。

但這並不是美國有錢人毫無特權，實際上只要依法，有錢人在美國可以得到的特權比在中國多得多。

且不頭等艙機票、特快專遞或迪斯尼樂園的快票這些可以讓人合理合法花錢買便捷的商業模式，即使在直接關乎平等的生命面前，富人都可以享受到特別的待遇。當年蘋果創始人喬布斯重病需要換肝保命的時候，排上器官捐贈需求者等待名單只有三個月就完成了手術。在這之前的一年，美國有16000多人等換肝，1500多人沒等到就病逝了，喬布斯得到捐肝的速度毫不意外的引發了一場全國性的羡慕嫉妒恨。媒體追蹤調查發現他並沒有插隊，只不過他排的不是住地加州有數千人長隊，而是田納西州的只有數百人的短隊。

美國的法律錯綜複雜，普通人要想不碰壁，只能繞密佈的條條框框在曲折的窄路上躑躅而行，但法律卻給有錢人暗藏下不少通過陽關大道的機關，機關對所有人一視同仁，但打通機關的成本卻不是人人都能負擔。要想做跨州換肝的幫主，沒有私人飛機是不行，就像要想做一個稅率比秘書還低的股神，必須請得起精通稅法的會計師。

所以才有如今99%的人壓不住怒火掀起佔領華爾街的運動，所以才有菲茨傑拉德和海明威近一個世紀前那段意味深長的對話：

“有錢人和你我是不一樣的。”

“是的，他們比我們錢多。”

——是的，古今中外都是如此。

榮筱箐，財富中文網專欄作家，旅居紐約，曾為《紐約時報》、《南華早報》、《南方周末》、《中國新聞周刊》等中外媒體撰稿。

(來源：財富中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