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禽業公司大火事故倖存者：公司從無防火演練

每經記者 吳豐恆 發自長春

　　6月3日5時許，吉林寶源豐禽業公司 (以下簡稱寶源豐公司)300餘名早班員工陸續從更衣室門步入生產車間，他們不會想到，超過1/3的員工人生將止步于這個清晨。

　　昨日(6月4日)凌晨零點，《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抵達寶源豐公司「6?3」特別重大燃燒事故現場時，大火已撲滅，只留下熏得焦黑的裸露鋼結構和堆積成小山的燃燒物無聲地記錄著這裏發生過的慘劇。據長春市宣傳部新聞處通報，截至今日凌晨，事故已造成120人死亡，77人受傷。

　　記者昨日在現場看到，寶源豐公司的工廠圍欄上打著 「執行消防安全法規 搞好安全生產」標語，但是記者見到的多位受傷者都稱，公司從未組織過員工開展防火演練。而寶源豐自成立后的不到4年間，已從註冊資金500萬元發展到資產總額1.28億元。

　　受黨中央、國務院委託，國務委員、國務院安全生產委員會副主任郭聲琨3日下午率國務院工作組緊急趕赴德惠市，傳達習近平總書記、李克強總理和張高麗、馬凱、孟建柱、王勇等中央領導同志重要指示精神，指導現場救援和善後處置工作，看望慰問受傷人員。郭聲琨3日在事故現場宣布成立國務院事故調查組，由國家安全監管總局局長楊棟樑擔任組長，公安部、監察部、安全監管總局、全國總工會和吉林省政府有關負責人擔任副組長，成員由國家和省有關部門負責人及專家組成。

　　另外，最高檢目前已派員趕赴寶源豐公司火災事故現場，與當地檢察機關查處事故可能存在的失職瀆職犯罪。

　　大部分員工為女工/

　　6月份是雞肉產品銷售淡季，加之全國雞肉市場受禽流感波及，以肉雞屠宰及深加工為主營業務的寶源豐公司，時不時開工半天停產半天，並且經常放假，平常實行換班制生產。

　　6月3日是江南休假結束后的第一個工作日，這位來自吉林通化的25歲女孩，和丈夫住在萬寶鎮，距寶源豐公司所在的米沙子鎮10餘公里。和許多萬寶鎮、米沙子鎮本地人一樣，江南通過招工進了寶源豐公司。

　　據《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調查，該公司員工中大部分是女工。年紀大一點的，被安排在一號車間，像江南一樣年輕些的被分配在二號車間。

　　據二號車間受傷女工金慧敘述，一、二號車間均在一座大棚形狀的藍頂彩鋼建築內部，一號車間在東，二號車間在西，中間由過道連接。緊挨兩個車間的是更衣室，建築物兩側均有大門。

　　資料顯示，寶源豐公司員工總共有1200餘人。6月3日在兩個車間打卡上班的人數，有火災受害者告訴記者說有300人，還有人說400人。

　　一號車間女工春美此刻正在距離米沙子鎮幾公里的福陽醫院治傷，火災發生時，她是第一時間逃生人員之一，但被「黑煙」嗆壞了呼吸道，「火辣火辣地痛」。

　　受害者親屬張春明 (化名)告訴記者，寶源豐公司在米沙子鎮、萬寶鎮招工人數較多，萬寶鎮有一個屯有7戶人進寶源豐公司工作，至今沒見一人回去。而他在寶源豐工作的大姨、二姨等三位親屬，找遍所有醫院至今仍下落不明。

　　火災中逃生門關閉

　　昨日中午，江南的父親江桂林在趕往米沙子鎮火災現場的途中遇到了《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他6月3日晚上8點才從女婿口中得知女兒失蹤消息。江桂林的疑問是：火災究竟是怎麼起來的，為什麼竟然造成這麼大的傷亡？

　　對於目前官方的傷亡數據，有受害者表示質疑，按照當天在崗人數最低300人計算，除去傷亡總人數197人計算，尚存103人的差距，這意味著有上百人未受濃煙傷害而逃生。春美表示，火災發生時僅二號車間約有270人在工作，而金慧表示，該車間的逃生僅有「幾十人」。

　　另外，多名受害者告訴記者，火災發生時，身在廠房內的寶源豐公司廠長沒有逃出現場。

　　記者試圖從多方了解起火原因，至今未有明確答案。但倖存者們的說法很一致：「火災發生時，車間大門被封閉了。」

　　多位受害者表示，靠近著火廠房西門的二號車間，在發生大火時大門緊閉，在消防官兵打開西側大門時，發現大量死者層疊堆積在一起。受傷者還稱，廠房更衣室大門也被緊鎖。

　　金慧的一名工友比較幸運，當他們一行五六人跑到西側另一扇被封閉的門時，外面有員工用斧頭砸開門鎖，救出他們。

　　1993年，因老鼠啃咬電線引發短路，深訓市致麗玩具廠發生火災，84名女工遇難，世人震驚，學者後來走訪調查證實，致麗玩具廠的巨大傷亡與工廠逃生門被鎖死有關。20年前的悲劇，如今再次發生在寶源豐工人身上。

　　被指從未進行防火演練

　　失火的隱患早已有所體現，不過未被重視。

　　據《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調查，失火廠房為藍色頂棚彩鋼簡易建築，此次著火后立即迅速燃燒，房頂牆面幾乎已被燒得精光，僅留下鋼架結構。記者在米沙子鎮附近走訪，發現類似彩鋼結構廠房不僅寶源豐一家。

　　「我們都不清楚公司到底有幾個門，更不知道哪裡有消防通道。」一位受傷員工表示。在工廠圍欄上打出「執行消防安全法規搞好安全生產」的寶源豐公司，被指未組織員工開展過任何防火演練。

　　記者進入現場觀察發現，工廠內沒有消防設施，沒有應急燈，也沒有滅火器等。

　　《消防法》第十六條明確要求相關單位「保障疏散通道、安全出口、消防車通道暢通，保證防火防煙分區、防火間距符合消防技術標準」，要「組織防火檢查，及時消除火災隱患」等。

　　新華時評稱，成立不到4年，寶源豐就從註冊資金500萬元發展到資產總額1.28億元，這樣的高速成長，卻經不起一場火災的考驗。

　　昨日，長春市委常委擴大會議在分析火災事故時稱，這起火災暴露出一些勞動密集型企業存在的問題，這家企業的消防通道、消防措施不到位，檢查整改也不到位。更為嚴重的是，整個廠房的材料全部是可燃材料，火災隱患非常大。

　　此外，雞肉產品生產中，製冷用液氮氣體，此次也被證實在大火中彌散，在黑煙裹挾中迅速侵入受害者呼吸道，部分輕傷者均屬於呼吸道嗆傷類型。記者調查了解到，火災中輕傷者多屬於呼吸道嗆傷類型。事故發生后，官方疏散了工廠周圍3000餘名人士，並成立了專門工作組負責氨罐控制。

　　吉林省安全生產監督管理局有關 《進一步加強液氨液氯使用企業安全生產工作》要求，各級安監部門、關企業應加強液氨裝置的檢維修和工藝操作的安全管理，嚴防泄漏事故發生，並要求安監部門督促各食品冷藏加工企業，採取有效措施，確保制冷機房與加工間作業人員的有效隔離，確保疏散通道便捷、排風暢通。

　　記者多次向長春市官方提出採訪液氨泄漏相關內容，尚未得到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