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舉正專欄】油能載舟，亦能覆舟：委內瑞拉的悲哀

你可能很難想像，生活在一個生產大量石油的國家，會是一個混亂與悲哀的地方。你更難想像，生產石油這件事情，卻往往是戰爭、衝突、動亂與悲慘的來源。想到中東地區的紛爭，看到非洲地區的貧困，往往讓人都不自覺地認為，如果沒有這些油田，活在那兒的人會不會生活得更好一些呢？

最近，這個悲慘與混亂的結合，都發生在拉丁美洲的委內瑞拉。根據科學研究的報導，經過地質研究的證實，委內瑞拉擁有全世界最大的石油儲量。這是一項不得了的消息，讓這個國家因為出口石油而擁有無比的自信，也讓政治狂人逐漸發覺民粹主義具有操作的空間。

從1999年查維茲上台擔任總統開始，他就自信滿滿地認為，以委內瑞拉出口的石油量，為國家帶來大批美元的外匯，使得這個國家應有政治上的高度。查維茲的政治高度，講來好笑，就是在國內進行不負責任的社會主義分配，而在國外則輸出它的公平理念。

他甚至以提供美國窮人廉價汽油做為號召，提醒號稱全球最富有的國家知道，美國其實是一個有嚴重貧富差距的國家。查維茲這種瘋狂的做法，有沒有真的讓美國無地自容，無人得知。但是可以確定的是，今天在委內瑞拉首都喀拉卡斯的街頭上，出現的示威遊行與催淚瓦斯完全來自於當年這股囂張的態度。

目前為止，委內瑞拉的現任總統曼杜羅宣布，為了對抗外國顛覆力量與國內右派分子騷擾，國家進入緊急狀態。總統承認目前國家缺外匯，缺物資，缺電力，甚至連基本生活必需品都缺。你可能覺得很奇怪，一個石油儲量最多的國家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答案就是過度依賴石油出口。

在查維茲執政十多年的歲月中，因為油價節節高漲的緣故，委內瑞拉國庫中的美元多得不得了。於是，這位政治狂人決定採用社會主義加民粹主義的手法治理國家。查維茲讓國內的民生必需品，例如糖、咖啡、牛奶及麵粉通通由政府補貼，以低於市價很多的方式，提供給百姓消費。

此舉一出，十多年來，人人皆大歡喜。連鄰近的哥倫比亞都因為走私而受惠於廉價商品。不但如此，在高人氣之際，查維茲還莫名其妙地將委內瑞拉的時間調慢半小時，成為世界獨一無二的時區。

亂搞的結果僅能展現無知，但萬萬沒有想到，查維茲死後油價開始下滑。兩年來，油價從上百美元，下滑到一度三十美元不到。對於這個百分之九十五經濟依靠石油出口賺取外匯的國家而言，這下可不得了。幾乎在來不及因應的情況下，全國缺美元了。

由奢入儉難，對於一個國家幾乎百分之百依靠進口的情況而言，沒有外匯所產生的骨牌效應是很可怕的。首先是委內瑞拉最大的啤酒公司，「極地」，以無法進口釀酒大麥為由，拒絕生產啤酒。總統一度要求強制生產，引發爭議。接著，所有的進口商又因為不符合成本的原因，拒絕提供超級商場民生必需品。

於是，全民運動的方向轉為相互告知哪一個商場有進貨的時機，導致委內瑞拉的街景變成大排長龍，買什麼的都有。雖然如此，但低於市場價格的貨品，依然被轉賣到哥倫比亞賺取價差，逼著曼杜羅總統一度考慮封閉邊界。

民眾當然不滿，要求總統下台，提出罷免，並且在很快的情況下就聚集了一百八十五萬人的簽名。但是很遺憾地，委瑞內拉的憲法，卻讓這場經濟風暴轉變成為政治危機。

委內瑞拉的憲法規定，如果總統罷免案成立，而且通過時，現任總統任期剩下不到兩年的話，那麼接下來的人，直接由副總統擔任總統，不另外改選。問題是，目前這位副總統卻是曼杜羅的堅實支持者，也是查維茲理念的捍衛者；他即使就任，也不會做出任何改變。沒有改變的結果，導致罷免等於白忙一場。

的確，這也就是一切動亂發生的根源。反對黨的政治人物帶領著接近兩百萬的簽名，呼籲國會快速通過審核，讓罷免案順利提出，然後進行下一步具體行動的時候，負責審核的單位展現了技術性的拖延，質疑這些簽名的真實性。

這一招讓人民怒氣高漲，衝突日趨激烈。同時，現任的曼杜羅總統還不斷強調，他是在2013年一月當查維茲確定罹患癌症時就任總統，而非當年的四月大選之後。

正當這一連串的政治鬧劇方興未艾之時，遭遇聖嬰年的委內瑞拉，卻因為乾旱的緣故，迫使負責國家百分之四十的奧德茲水力發電廠無水可用。政府規定，全國各地，每日輪流停電四小時！

在這個能源大國中，面對每日停電四小時的慘狀，實在令人不勝唏噓。我們不得不想到，油能載舟，亦能覆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