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厚的股利不一定是好事

摘自《打敗操盤手》 作者：李-芒森 出版社：廣東人民出版社

不要再抱怨法國人的社會運動或是釀成金融危機的華爾街暴發戶了。最早把我們拉下渾水的是400多年前的荷蘭人。盡管古人早已開始從事商業貿易，但直到1602年，荷蘭人創建東印度公司，才出現了世界上第一只公開發行的股票。這意味着，中產階級商人可以投資這家公開交易股票的公司。1602年9月1日，股票公開預售結束，共有538人獲得購買東印度公司股票的資格，其中包括很多工匠和小企業主，他們拿到了可以自由交易的股票。

在此之前，投資股票受到限制。盡管通過出售股票降低公司所有者風險的行為並不新穎，但允許有錢人購買股票卻是一件破天荒的事情。同年，阿姆斯特丹證券交易所成立，這為人們交易東印度公司的股票提供了便利。

為什麼人們經歷了這麼長的時間，才找到這個新事物並為之瘋狂呢？首先，經紀人不可能把股票賣給那些沒有錢和經營自由權的人，也不可能出售所有權受法律保護的公司股份。君主擁有土地、公民租用土地的封建體系顯然不支持這種體制。1433年前後，獲得王位繼承權的勃艮第公爵把以前不受管轄的城市統一為一個主權國家。阿姆斯特丹就是他統治的城市之一，作為與東方通(300379,股吧)商的重要口岸，當時非常繁華。盡管荷蘭和西班牙進行了長達80年的戰爭，並在1648年才正式宣布獨立，但這並沒有阻止荷蘭共和國成為世界上最早的自由市場國家之一。

盡管葡萄牙和西班牙一直是國際貿易中心，但他們缺乏產權與契約制度。荷蘭是一個共和制國家，當時還沒有實現今天所談論的個人自由，但是擺脫了擁有至高無上權力的君主，這對商業發展起到了巨大推動作用。正是這種依法簽訂並執行契約的能力，讓公司對所有富裕商人打開大門。因此，法律制度最終帶來了我們所追求的經濟自由。這也幫助荷蘭成為當時歐洲最強大的國家之一。荷蘭的東印度公司逐漸控制東亞主要貿易路線，馬上便招致葡萄牙和西班牙的強烈反對。

東印度公司的股票帶來了哪些影響呢？東印度公司成立的最初25年里，投資者每年獲得相當於原始投資25%的回報。最終，東印度公司確立了其壟斷地位，完全控制了亞洲貿易，並一度將利潤的40%分配給股東。這難道不就是你最想擁有的股票嗎？

如此豐厚的收益，又分派紅利，沒有人會對如此輕易得到的大禮吹毛求疵。這也是第一只值得「買進並持有」的股票，還有什麼可期待的呢？在公司最鼎盛的時候，東印度公司為保護其市場份額，居然擁有40艘戰艦和10000名雇傭兵。我猜想，在那個時候，人們根本不會擔心這種投資模式。

此外，不僅是優秀的管理與經營思路創造如此業績。在最初的21年里，東印度公司獲得了由政府批准的殖民地特許經營權。僅通過幾年的經營，到1610年公司的盈利就足以向股東支付股利。在近200年的存續時間里，借助於政府特許經營權帶來的壟斷和大量借入資金，東印度公司輕而易舉地實現了令人咋舌的18%的年均股利支付率。

那麼，作為第一家具有開創性的超級國際化企業，東印度公司的最終命運怎樣？在為股東創造了近200年的豐厚回報之後，低效和腐敗讓這艘企業巨艦沉沒了。整個行業都在變化，而企業的存續能力也在不斷經受挑戰。盡管人們為東印度公司的破產杜撰了諸多理由，但我發現，最令人費解的居然就是他們的股利政策。從1730年開始，公司支付的股利超過收益。

收益（Earnings）：即企業的實際利潤，這是資本主義的基本立足點，也是股東與管理層之間的基本矛盾。在企業實現收益的情況下，股東通常要求企業分配收益。盡管股東擁有企業最終收益的索取權，即使存在收益，股東也不一定能分享到最終收益。在某種情況下，管理層派發股利的意願與股東獲得收益的意願同樣強烈，以至於公司不得不在未實現盈利的情況下照舊支付股利。這就是所謂的「超分配」。通常，超分配導致企業破產。

於是，東印度公司只好依賴短期借款彌補未來收入的缺口，以維系企業的生存。這種拆東牆補西牆的方式，與今天資不抵債的企業有異曲同工之處。1796年，東印度公司被國有化，並在1800年被正式關閉，最終，他們沒有給股東留下任何東西。如果你在1602年買進東印度公司的股票並一直持有，當然不會有任何抱怨了。1800年，大概你的第5代子孫

將成為東印度公司的第6代股東，他們可就不會像你一樣開心了。東印度公司的股票最終一文不值，但是從經營角度分析，他取得的成功顯而易見。正因為如此，後來的投資者才甘願用400年時間，尋找下一個「荷蘭東印度公司」。因為對於你的家庭來說，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保護好財富。

毫無疑問，這個體系確實發揮了作用。也正是從此開始，市場開始學會引誘無知大眾，讓他們心甘情願地用血汗錢支撐一個風雨飄搖的企業，用借來的錢一點點侵蝕企業的價值，直至整個機體分崩離析。分派股利可以讓投資者牢牢持有手中的股票，但前提是股利不能成為企業的負債，以至於不斷侵蝕企業的資產，並最終讓企業難堪重負。財富只屬於風險承擔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