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將會在什么時候放棄自己的獨裁者盟友

約翰·歐文《歐洲國際關係雜志》上的文章：《美國何時將放棄獨裁者盟友？》

john m oweniv, michael poznansky, "when does america dropdictators?" european journal ofinternational relations january 9, 20141354066113508990

約翰·歐文：弗吉尼亞大學政治學教授，以研究意識形態與外交政策的關係而著名，曾擔任《安全研究》（security studies）雜志的主編

2011年“阿拉伯革命”爆發之后，面對敘利亞和埃及政局的劇烈變動，奧巴馬政府外交政策猶豫不決。美國對不同國家的外交政策，一直表現為矛盾。盡管美國主張自由和民主的意識形態，但很多時候美國對獨裁者持支援態度。但是當時機出現后，美國又會轉而拋棄獨裁者。那么什么導致了美國外交政策有如此大的差異？在什么情況下美國會拋棄自己的獨裁者盟友？

2011年1月，穆巴拉克政府搖搖欲墜，美國總統奧巴馬發現自己身處進退兩難的境地。一方面，對於埃及的民主化需求，美國政府自然感到高興，無疑會支援埃及的民主進程。但是從另一方面講，穆巴拉克政府是美國的盟友，長期以來和美國保持著良好的關係。埃及一直是中東的領導者，穆巴拉克一直保持著和以色列的良好關係，而且對於抵制巴勒斯坦的哈馬斯勢力以及伊朗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盡管目前埃及的命運還處於變化，未來如何發展不得而知，但美國有時支援民主有時支援獨裁的做法值得研究。

美國長久以來將推動全球民主化進程作為己任，按照這個邏輯，凡是任何一個國家的民主化運動，美國政府必將給予支援。這里的支援指的是提供軍事、經濟援助，外交支援以及結盟。理論上講，自由民主的國家理應推動其他國家的民主化，民主的意識形態有利於建立更好的合作伙伴關係。但是作者認為，這顯然不符合事實。反例主要集中在中東國家。歷史上，尤其是在冷戰期間，美國政府也曾經向大量威權國家給予支援，包括波蘭、希臘和土耳其，還曾經支援建立東南亞條約組織和巴格達條約組織等。所以在什么情況下美國會放棄獨裁者，推動當地民主化進程，需要更多思考。

在進行大量的研究之后，作者總結出影響美國決策的兩個重要條件。第一，獨裁政權國家是否出現了可能顛覆其政權的危機，包括軍事政變、暴亂等等。典型的獨裁者自然不會輕易放棄權力，所以無疑會選擇武力解決。這樣美國政府通常會面臨兩種選擇，支援該國政府的武力解決，或者向該政權試壓，推動民主選舉。但是像其他大國一樣，美國政府也擔心，該國實現民主化后會與美國的關係疏遠，使得盟國變成中立國，甚至成為美國的敵國。對於美國來說，這樣的損失是巨大的，無論是對於經濟，還是對於國土安全。

所以美國政府的最終決策，需要第二個條件，即目標國是否有除美國模式以外的，可以替代美國模式的可行的政治經濟體制。目標國的政治精英，未必會選擇采取美國的政治模式。這需要一定的條件，比如說，美國模式確實表現的更加優異、確實有利於經濟發展。但是，當美國模式以外的制度看起來更有助於經濟和社會繁榮時，該國的精英很可能會選擇支援其他模式，從而對抗美國政府。不過，美國政府非常擔心民主制度會賦予那些反美精英足夠的權力，這樣如果美國推動該國的民主化，就會有風險導致該國成為一個敵國。從美國利益考慮，反而不如一個支援自己的獨裁政府。

第二點對目標國的影響主要有兩個方面，第一，如果政治精英們認為美國模式更加可靠，自然會傾向於與美國政府合作，比如說支援保留美國的軍事基地。相反，如果新政權支援另外一種模式，如共產主義或者伊斯蘭教，自然而然會成為美國的敵人。第二，一些支援“非美國”意識形態的政權自然而然會產生示范效應，作者列舉的案例有，當年的菲律賓和韓國，由於當時蘇聯“集權式”發展模式的存在，成為了當時精英的政治選擇。再比如說伊朗、委內瑞拉，這些國家會產生一定的地區影響力，從而阻擋美國影響力，這無疑會削弱美國推動民主化的動力。

所以作者認為，目標國沒有比美國模式更加優秀的政治經濟體制，以及目標國國內出現了急劇的政治經濟不穩定，如果其中只有一個單獨發生，那么二者分別是美國推動該國民主化的必要不充分條件。但是如果同時發生，就會變成充分不必要條件。這一結論否定了之前很多重要命題，事實上美國不一定會支援所有國家的民主化，這也解釋為什么在埃及問題上奧巴馬為何會猶豫不決，以及對於不同的威權國家美國對外政策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