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修毅：如何避免走上世界大動盪必經之路

現在談論這個話題仍難免被笑為「杞人憂天」，但是如果全世界政府繼續目前的無限吸毒政策的話，那麼大動盪就無法避免，而吸毒政策卻是全世界政府在痛苦和利益的驅使下，極度難以抗拒的誘惑。何為「吸毒」？那就是所有的政府都在通過不斷地印鈔和借債來維持並加重經濟扭曲。本文並不想太多關注過去，因為問題已經擺在那邊，而且經過全球數十年的積累，已是瀕臨爆發，我的目的在於告訴人們，我們還有一條出路，來掙脫無限吸毒和貧富急劇擴大的惡性螺旋，從而避免全世界陷入大動盪乃至大戰爭，雖然這條道路非常痛苦非常困難，但總比戰爭和死亡要好得多，這就迫切需要全世界的執政者，在這關乎人類命運的時代拐點，拿出舍我其誰的偉人般勇氣，掙脫毒海，因為他們可以決定是拯救人類還是毀滅人類。雖說有點閒操心，但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因為我更清楚問題的內在邏輯，所以有責任盡一份力。

先從源頭說起，貧富分化是社會動盪的最大根源，而從經濟角度，大規模印鈔則貧富分化的最大根源，因此，正是大規模印鈔打開了社會動盪的潘多拉盒子。大規模印鈔如何導致貧富分化呢？很簡單，新增印鈔不會創造任何財富，它起到的作用只是轉移財富並維持經濟扭曲，由於社會中的每個階層和行業對於新增印鈔的獲取途徑和獲取成本完全不同，少數行業少數階層可以低成本、零成本甚至負成本獲取印鈔，他們創造的財富很少，卻獲得最多，而普通勞動者，則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儲存的勞動價值一天天縮水，勞動創造財富遠遠趕不上去獲取和利用新增印鈔的便捷的，所以大規模印鈔會將真實財富從普通勞動者身上源源不斷地轉移到少數人身上，新增印鈔的數量越大，持續越久，貧富分化就越劇烈。

全世界在2008年金融危機之前的印鈔速度還算溫和，為何2008年後完全變樣的呢，例如，08年之前，美聯儲成立了近一百年，基礎貨幣只有不到1萬億美元，而危機之後短短六年多，就增加到4.5萬億美元以上，也就是說從基礎貨幣角度看，美國六年印鈔＝百年印鈔的3.5倍，而其他主要經濟體的印鈔力度也不相上下，那為什麼會這樣呢，這跟歷次的經濟危機完全不同？

沒錯，世界正處於一個世紀以來最大的轉折點，我稱之為「國債龐氏循環」的尾聲效應，由於政府債務不斷膨脹的借新還舊循環，跟龐氏騙局不斷膨脹循環的原理相似，故起這個名字。政府印鈔和借債是導致經濟扭曲的兩大根源，但是它們對經濟扭曲的影響是不一樣的，印鈔的影響很快很明顯就會體現出來，比如說資產泡沫和物價上漲，而政府債務的影響，則是長期持續累積的，在中間過程基本不被感覺，到最後才會集中爆發。政府債務實質上只是虛擬的空資產，比如說內債，從社會整體來講相當於欠債者就是自己，根本就沒有什麼真實「資產」，也就是說被社保養老等機構以「儲蓄」名義持有的國債，其實是空的。如果社會當期新增的儲蓄資金可以應付養老提取的資金，那麼這個循環就可以一直轉動下去，但是全球老齡化已經打破這一循環，因為養老而提取的資金開始多於勞動者的新增儲蓄，這個越來越大的缺口終會讓「空資產」的原形暴露，到最後時刻，只能由印鈔機頂上去了，這就是全球近幾年競相大規模印鈔的內在原因。

那為什麼全世界都玩國債龐氏循環呢，這是因為，如果沒有法律剛性約束的話，即使你當總統，你也會印鈔和借錢個不停的，這是一種由歷任執政者持續累積下來的重症毒癮，極難停止，極難抗拒。這個全球性國債龐氏循環的背後要「歸功」於主流的凱恩斯經濟學理論在支撐，他的主張通俗的說就是政府應通過借債和印鈔來創造需求，由於國債龐氏循環可以維持數十年才爆發，而凱恩斯有句名言就是「從長遠看，我們都已經死了」，反正他確實是到死也不用看到國債龐氏循環走到無法持續的那一天。

現在全球面對着三大核心問題：第一、因為長期印鈔和借債拉動的不合理需求所導致的系統性資源錯配（即經濟扭曲、無效投資或者說各種泡沫）；第二、長期借債形成天量的被當成養老「儲蓄」持有的國債，它們已是進入循環尾聲的空資產；第三、全球性資源錯配/無效投資形成了金融機構巨額的隱性壞帳。這三大問題相互推動，惡性循環。

面對這些問題，最容易做出的選擇當然就是進一步印鈔借債了，但是目前處於國債循環尾聲階段的吸毒，跟以前處於中間階段的吸毒是完全不一樣的，在中間階段，需要印鈔的比例是相對較小的，穩步增加借債就可以了，而在尾聲時，暴露出原形的國債「空資產」和巨額隱性壞帳的天量重擔都會壓在印鈔機上面，如果都用印鈔去強力支撐這個泡沫，那麼很快就會撐不下去，這是因為在循環尾聲階段時，一輪大規模印鈔很快會在後面產生新的倍數級跳增的印鈔渴求，即典型的「飲鴆止渴」效應。

「飲鴆止渴」效應：由於在國債龐氏循環尾聲時，整個社會的儲蓄其實已經被完全透支，即真實儲蓄率已接近於零，消費率接近100%，這時候貨幣刺激已經沒有辦法進一步提高真實消費需求，那麼增量印鈔就會大量推高各類資產泡沫，涌入各種無效投資，在這種情況下，一億元的新增印鈔通過存貸款的不斷派生，很快會派生出數億元的無效貸款，但是派生出來的數倍存款你每一分錢都必須支付，也就是說一輪新增印鈔將在後面產生數倍的隱性壞帳，而如果你不想讓金融機構破產，那麼這些數倍於印鈔的隱性壞帳也就變成了數倍的印鈔渴求，這種以幾何級數跳增的印鈔渴求根本就持續不了多久。

全球僅僅經過這幾年的大量印鈔，所加劇的貧富分化就已經讓歐洲民粹政黨迅速崛起、英國脫歐和特朗普桑德斯廣受底層民眾歡迎，而這些政府照樣都在回避問題，都在進一步鼓泡沫，也都在為後面制造大得多的印鈔渴求，如果後面仍全部用印鈔去支撐泡沫的話，那麼，世界性大動盪就很難避免，那將是人類的災難。

因此，全球政府正確的做法只能是正視現實：

首先，應該讓民眾知道，這個債務、經濟扭曲和泡沫是由無數任的前任累積下來的，再逃避下去只有死路一條，只有這樣，才能避免把經濟的痛苦歸咎於現任的不合理指責，也只有不用背負歷史的吸毒責任，現任才會有勇氣做出痛苦的戒毒。

其次，全球扭曲泡沫注定是要破的，越早越好，因為每拖延一段時間，都需要多倍的印鈔去支撐，貧富將快速激化，扭曲和泡沫都更加嚴重，應對起來要困難得多。全球經濟扭曲累積到今天這種地步，想要軟着陸已基本不可能。泡沫破裂，確實意味着全球經濟會崩潰，但是經濟崩潰卻不必然意味着大動盪，關鍵就看各個國家的對策，如果泡沫破裂，政府不再去大量吸毒繼續做無效投資，而把資源放在救濟保障的話，那麼錯配產能的清算和轉移就會非常迅速和有效，這樣大動盪就完全可以避免，有碗飯吃，沒幾個人想要亂的。有人會說與其現在讓泡沫破裂還不如繼續鼓到極限再破，反正橫豎都是死，不是這樣的，對於底層民眾來說，這兩種情況有着天壤之別，因為他們本來就不多的儲蓄如果繼續被大量印鈔轉移走購買力的話，那會要了他們的命，相反的話，他們還會剩余部分的儲蓄去應對危機。

具體來說，只要減少印鈔和借債支撐，泡沫很快就會破的。我們要重點關注美元美債泡沫，這是全球貨幣和政府債務中最大的泡沫，這一點沒有任何疑問，全世界必須認識到，現在老齡化社會已經到了沒有辦法繼續供養美國的時候了，他們必須自食其力，其實美國民眾肯定是非常願意自食其力的，但在扭曲的美元之下他們不可能實現，這相當於不給他們機會自食其力，而用一味的粉飾、掩蓋和忽悠來支撐美元泡沫，根本不可能維持多久。為了減少因國家之間泡沫破裂不同步而導致的資本無序快速流動，我們國家可以通過拋售美元儲備的多少來掌控步伐。當然，美元美債這個泡沫，我們還不能一下子就讓它崩了，債權國們還不得不拉他們一把，否則的話，美國也完全有可能成為大動盪之源。正確的做法只能是，讓美元勻速但較快地下跌到經常帳赤字大幅縮小甚至盈余的地步，就像是用繩索把重物往谷底放，至於美債，世界就不要做夢他們能還了，還一部分就不錯了，強逼歸還的話，那就只好天量印鈔，那樣不但跟不還區別不大，而且必然產生社會大動盪的強烈反作用，就像二戰之前債主們要德國還錢一樣，所以最後，債主們只能跟美國走上談判桌。

全球政府不應害怕承認問題，恐懼泡沫破裂於事無補，諱疾忌醫只會讓麻煩成倍增長：如果錯配產能的清算和轉移非常迅速而有效，法治環境又讓人放心，那麼私人投資就會很快恢復，這是因為通過勞動創造產品用於交換，這是人的生存本能，更為關鍵的是，如果清算轉移得迅速的話，那麼大部分的資源、設備都可以高效再利用，反而是拼命掩蓋問題，問題暴露又拼命去支撐，會把清算過程無限拉長，設備資源基本上都被浪費掉，而緩慢的清算過程更是私人投資的殺手，經濟將陷入長期大蕭條——這里重點強調：「痛苦的時間長短很重要，拉長了，它會耗盡人的耐心」。就國內而言，這里也想再次說明一下，采用行政干預的方法「去產能」是沒什麼效果的，尤其對於私企更不合理，簡單一句話理解就是：「有需求有錢掙干麻要去掉？」，那樣按下葫蘆也會浮起瓢，因此正確方法也是從拉動不合理需求的根源去入手。

在泡沫已經破裂的時候，是可以稍做緩沖的，但是僅在快速衰退的情況下才有此必要，政府應該把資源重點放在救濟保障上面，除了少量緩沖，不能再把資源大量投入到基建工程上面去。這里我要重提上世紀美國的「羅斯福新政」，以免重蹈覆轍，這是被凱恩斯主義者津津樂道的「成功」案例，我並非詆毀人們敬仰的羅斯福總統，他為二戰勝利做出巨大貢獻，但他在三十年代經濟危機的應對上實際是個巨大錯誤，他在危機後強力干預工農業生產以及價格水平（如：干預各行業生產規模以維持價格，限制工資調整，通過補貼鼓勵農民減產以維持價格），通過大量公共工程投資來刺激經濟等等，所有這些干預措施導致了錯配產能的清算異常的緩慢，阻礙了資源重新配置，阻礙了私人投資使得有效生產遲遲得不到恢復，失業率自然一直居高不下，終把危機拖成更加曠日持久的大蕭條。在危機應對上，強力地管制和干預、一味地刺激將是個大災難，若模仿此政，經濟必將陷入持久的大蕭條，社會陷入大動盪。

減少乃至停止吸毒的最大阻力主要是全球借債和印鈔經濟的受益者以及凱恩斯經濟學家，底層民眾是強烈反對吸毒的，但是即得利益者和凱恩斯經濟學家往往掌握着媒體的話語權，讓人錯覺整個社會都在呼吁吸毒，從而讓決策者在戒毒時投鼠忌器，但實際上這些聲音根本代表不了大部分民眾，而且社會動盪的最大風險正是來源於生活困難的底層民眾，而不是來源於那些受益於吸毒的富貴階層。

關於極端民族主義和民粹政黨的崛起，由於貧富加劇分化，給他們的迅速崛起提供了肥沃土壤，當前的社會環境特點就是，全世界都越來越多地充斥着普通民眾的不滿，這種環境下，不管極端者點起什麼火，也不管這些火說得通說不通，只要他們朝着精英，朝着執政黨開炮，都有可能獲得廣泛響應，而靠壓制只會引發更大的反彈。他們的口號很響亮，比如說反對貧富不均、排外及反全球化等等，但卻極少聽他們提到政府印鈔和借債這兩大毒癮根源，這是因為他們自己上台也會做這兩件事。極端民族主義者往往極權、好斗和排外，因此，與其讓他們用胡扯的理由趕下去，並使政府極權化，埋葬民主，就像當初希特勒上台一樣給世界帶去深重災難，不如全球的民主政府自我革新起來，正視積累了數十年的債務和印鈔這兩大根源，通過戒毒、階段性痛苦來避免貧富進一步惡化，也只有坦誠問題、痛苦革新才能夠獲得多數民眾的理解。現在是遍布核武器與核電站的世界，跟上世紀初的情況完全不同，激化仇恨與沖突可能演變成相互毀滅的高危行為，而讓極端的政黨上台也會是災難。

關於吸毒和政治制度，實踐表明，吸毒的動力和政治制度關系不太大，除了像梵蒂岡等極個別無債務無自己貨幣的迷你國家以外，幾乎所有國家都在吸毒，所以貧富分化是全世界的普遍現象。我們用朝鮮和韓國作為典型的例子來說明，不管是子承父業的朝鮮世襲政權還是韓國的民主政權都沒能抵擋得住印鈔和借錢這兩大吸毒誘惑，但是我們也應該看到兩者的區別，即使貧富分化，韓國也比朝鮮的經常挨餓和缺少基本自由要強吧。而且，如果正確認識到印鈔和借債這兩大毒癮根源，那麼韓國通過革新從法律上去約束的可能性也要比朝鮮大得多。

這里也順便提下負利率，作為天量印鈔的衍生品，負利率無疑是進一步剝奪那些印鈔受害者的殺雞取卵般的極端不負責任的畸形政策，在這上面，歐洲和日本是最典型的代表，而曾經大規模印鈔販毒的美聯儲前主席伯南克最近也開始釋放出負利率是好事的試探風聲。

最後再呼吁一句，全世界的精英們，不能再繼續回避問題，不能再繼續天量印鈔來加劇貧富分化這條動盪災難之路，愛好和平的人們萬分期待他們鼓起勇氣做一回忍辱負重拯救人類的英雄——對於極度扭曲的全球經濟來說，讓泡沫破裂和經濟衰退，讓錯配資源清算和重新配置，這才是重生必經之路，雖然這很痛苦，但關鍵是若不這樣，痛苦的程度只會成倍地增長。全世界的政治家們應該從凱恩斯經濟學家們的蠱惑中清醒過來，因為這些經濟學家能做的永遠是讓你吸毒、吸毒再吸毒，至死方休，如果你轉變政策，他們就會擔心要失業了。

要想更系統深入地了解危機，可以參閱我的文章《洞悉經濟危機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