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鉅亨看世界〉選票和大麻

2017 年 4 月，加拿大聯邦政府卻通過了大麻合法化議案，準備於 2018 年 7 月正式實施。如果該法律實施，18 歲及以上加拿大人將可以合法購買和吸食大麻，每人合法擁有 30 克以下大麻，每個家庭還可以種植 4 顆大麻。

為什麼加拿大允許大麻合法化？

加拿大大麻合法化源於 2015 年的聯邦大選。當時，自由黨為了扳倒已連續 3 屆執政的保守黨，提出了極富爭議的大麻合法化綱領，以爭取龐大的大麻吸食群體支持。

根據加拿大統計局資料，2015 年全國大麻吸食者 (包括醫療和非醫療) 共計約 490 萬，而當年全國總人口尚不足 3600 萬，參加大選投票的選民則只有 1755 萬，由此可以想見加拿大吸食大麻群體比例之高、影響之大。如果一個政黨能夠爭取到大麻吸食選民，哪怕僅僅一半，都會大大提高競選成功率。

現在還不清楚到底有多少選民，看在大麻合法化份上選擇了自由黨，但是據相關人士推測，數量應該不在少數。但大選的結果是，本來不被看好的自由黨大獲全勝，在眾議院取得壓倒性席位。現在，自由黨政府執政 2 年，按照民選政治的遊戲規則，已經到了該兌現競選諾言的時候。

其實僅僅將大麻合法化歸結於吸食大麻者，也不盡全面。加拿大民眾對大麻的整體容忍，是大麻合法化獲得成功的更大助力。一般來說，加拿大社會風氣偏向保守，並不像美國那樣張揚，但是在對待吸食大麻一事上，加拿大人似乎格外地開明。

據 2017 年 6 月加拿大廣播公司公佈的民意調查，54% 的加拿大人支持大麻合法化。既然民意如此，加拿大政府允許大麻合法化就是早晚的事了。

究竟大麻是藥品、毒品還是娛樂品？

大麻 (cannabis) 是桑科植物。根據英國 BBC 紀錄片調查，這種植物起源於天山山脈吉爾吉斯境內，後來越過天山傳到了中國、印度，也傳到了歐洲其他國家。

旅加學者胡家駿在 FX168 財經網撰文指出，大麻有 3 個品種，分別為普通大麻 (Cannabis sativa)、印度大麻 (Cannabis indica)、莠草大麻 (Cannabis ruderalis)。其中，普通大麻和印度大麻的雄株莖稈細長，適合製作麻繩；雌株富含 THC(四氫大麻酚) 和 CBD(大麻二酚)2 種活性物質，適合製作藥物或精神刺激產品。現在歐美年輕人吸食的大麻，主要原料就來自雌株的普通大麻或印度大麻。

人類體內有一種化學物質，結構與大麻中的 THC 非常相似，被稱作 Endo-Cannabinoid(內源性大麻素，簡稱 EC)。EC 與 2 種作為受體的膜蛋白 CB1 和 CB2，共同構成了人體的內源性大麻素系統，負責調解人體睡眠、食慾、情緒、免疫、記憶等。內生大麻素系統就像人體的平衡器，控制著人體尤其神經系統的日常運轉。大麻素太多或太少，都會影響身心健康。

在自然環境下生長的大麻，同時富有 THC 和 CBD 兩種成分。它們進入人體後與不同受體結合，能夠啟動某些活性物質，從而影響人體精神或生理。其中 THC 與 CB1、CB2 結合後，既能刺激多巴胺和去甲腎上腺素分泌，增加人的興奮、愉悅或快感，也能降低腦神經對疼痛和外在刺激的認知，達到令人放鬆、減少疼痛的效果；CBD 進入人體後，則啟動香草素、腺苷、血清素等受體，從而調節人體的溫度、疼痛感和炎症，同時還能抑制啟動 CB1 的 FAAH 酶，降低 THC 的刺激。

總體而言，THC 進入人體後，更多發揮刺激性作用，令人飄飄欲仙；CBD 進入人體後，則更多發揮刹車作用，讓人保持鎮靜。這 2 種成分同時存在於大麻之中，決定了它對人類必定是一把「雙刃劍」。

自古以來，中國、印度、中亞等地，包括現在的加拿大和美國，一直有醫生將大麻當作藥物，幫助患者減少疼痛和焦慮。20 世紀以來的年輕人，感覺大麻可以讓煩惱消散、身心放鬆，往往把它當作娛樂品使用。而聯合國和世界上大多數國家，鑒於大麻所可能引起的負面作用，則一般將其定性為「軟毒品」，嚴格管控。

大麻對人到底有沒有傷害？

由於各國嚴格管控大麻，人類對於大麻的醫學研究起步很晚。直到現在，吸食大麻對人體會不會造成傷害，都在醫學界存在較大爭議。有人認為它不會改變生理結構，有的則認為會損傷大腦發育。

英國 BBC 紀錄片《邪惡草藥》中採訪的科學家指出，從動物實驗來看，吸食大麻的和沒有吸食大麻的老鼠，對海洛因的需求強度相同；吸食大麻不會改變人的生理結構，不會造成生理依賴，只是會留下心理依賴。英國醫學雜誌《柳葉刀》認為，大麻對身體的傷害和依賴性很小，甚至不如煙草和酒精。加拿大民眾對大麻的高度容忍，恐怕就是基於這種樂觀的醫學判斷。

部分醫學研究還認為，以大麻藥物代替類鴉片或其他慢性疼痛治療藥物是可行的。2014 年，美國蒙特費歐裡醫學中心發表的研究顯示，1999-2000 年間美國核准使用大麻的州比起禁止使用的州，過渡使用類鴉片藥物的死亡人數平均減少了 25%。

密西根大學發表在《疼痛期刊》的文章認為，185 名患者使用大麻藥物以後，停止了服用類鴉片藥物。2005 年，加拿大麥吉爾大學艾倫 ‧ 愛德華茲疼痛研究中心的一項研究則顯示，服用和不服用大麻藥物的患者，所承受的嚴重副作用風險是一樣的。

但是，認為大麻對人體有傷害的醫學研究亦不在少數。他們認為相較於沒有吸過大麻的人，大麻吸食者在認知、資料處理速度和高層次執行能力上明顯表現較差；長期吸食大麻會造成呼吸道損傷、破壞支氣管纖毛，並降低肺泡巨噬細胞的殺菌能力。

哈佛大學醫學院心理學教授珍妮佛 ‧ 斯奈德在西班牙《趣味》月刊發表文章指出，任何一個吸食大麻的人腦細胞功能都會改變。義大利卡利亞里大學生物學教授瓦爾特 ‧ 弗拉塔則強調，長期大量吸食大麻會導致負責成癮和戒斷狀態的大腦結構的分子元素發生變化。還有醫學研究者認為，吸食大麻可能會增加心血管疾病以及氣胸的機率。

無論否定還是肯定大麻對人體的傷害，醫學研究在以下判斷上似乎已形成共識：大麻會影響青少年，尤其 15 歲以下青少年大腦發育，削弱他們的記憶能力；短期偶爾吸食不會對身體產生負作用，長期吸食則會形成心理依賴，嚴重者可能會誘發精神焦慮或精神分裂；THC 與 CBD 成分平衡的大麻，有利於緩解精神壓力，而 THC 成分偏高的大麻則容易產生副作用。就此而言，即使吸食者自身，也存在極大的選擇空間。把握的好是解毒，把握不好就是吸毒。

大麻合法化，幾家歡喜幾家愁

加拿大聯邦國會通過大麻議案後，社會各界皆有憂慮，或者擔心執法時間過早，各級政府監管力度跟不上；或者擔心法定吸食年齡太低，有損兒童的身心健康；或者擔心毒品氾濫，造成更大的社會創傷。其中，華裔社區憂慮最大，反對大麻的立場最堅定。

華人耳濡目染鴉片戰爭的歷史，對任何毒品都抱有高度警惕性，同時又特別注重子女教育，擔心子女染上壞習慣，所以對聯邦允許大麻合法化，反應異常激烈。無論當地華人媒體，還是社團組織，都努力通過各種形式表達不滿。前段時間，在卑詩省自由黨的黨領競選人見面會上，華人代表向競選人提出的第一個要求，就是如果對方競選成功，並有機會贏得卑詩省長的職位，能不能取消大麻合法化。

但事情發展至此，華人要想取消大麻合法化，已經基本不可能。聯邦議會是國家最高立法機關，不必說一個未來的省長候選人，即使一個省議會，也沒有權力否決聯邦法令。在這種情況下，華人選民所能爭取的，只能是督促行政機構嚴格執法，將社會不良影響降至最低。

聯邦政府也清楚普通民眾的擔憂，因而花費了相當長的時間，圍繞實施草案徵詢各界意見。從不久前公佈的草案內容來看，大麻合法化並不意味著人人可以隨處買大麻、家家可以隨地種大麻。

購買者必須達到 18 歲以上 (各省可以酌情提高)；銷售者必須申請牌照，而且恐怕只有政府管轄的酒水專賣店才有可能獲得牌照；種植者必須接受嚴格檢查、沒有犯罪記錄，還必須遵守核定的區域和時限，定期向政府彙報。同時，聯邦政府制定法律，對向未成年人出售大麻的人科以重罪，嚴禁吸食大麻後駕車。

現在還不能斷定，聯邦和各省政府的實施方案，是否能夠確保未成年人免受傷害。不過，在香煙合法化的加拿大，未成年人抽煙的比例確實相對較低，只有 8% 左右。

大麻合法化議案通過後，最歡呼雀躍的無疑是大麻生產商，以及相關的投資者。2 年多前，加拿大大麻產業股票還沒有多少市場價值，自由黨聯邦大選獲勝後，大麻產業股票市值便一路飆升。從 2016 年到 2017 年年底，加拿大第一家商用大麻企業 Canopy Growth Corp 股價，已從 2 加元漲到了 16.85 加元。很多投資者調整投資方向，摩拳擦掌準備進入大麻市場。

根據加拿大廣播公司報導，大麻合法化法律實施以後，大麻產業將細分出生產、運輸、銷售、稅收等多個相關行業，年產值 230 億加元。龐大的產值將吸引巨額資本進入。

一份研究報告指出，87% 的加拿大大麻企業認為，未來 3 年內，企業合併不可避免，煙草、酒精和藥品巨頭將成為行業主導。前幾天，美國聯邦司法部宣佈嚴禁大麻活動，令各州大麻投資者心頭一震。如果特朗普政府真的嚴格禁止，未來加拿大的大麻產業可能將更為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