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應不歡迎美元回流

特朗普有時說，他不想美元變得太強；有時卻說，他樂於看到美元成為全球最強的貨幣。有人說他五時花六時變，但我覺得這樣的說法並不矛盾，他其實在說兩種不同的問題，有不同的前提，想切入不同的要害。

前者是在談論國際貿易問題時說的，後者是在談論國際貨幣功能時說的；前者是局部的，後者是宏觀的。美元要成為一種全球都接受的通用貨幣，並有儲備功能，「強」是不可或缺的，否則不能得到大家的信任。這種強可不能只是貨幣強，而是國家在整體上都強──政治、經濟、外交、軍事、文化、學術、科技……全方位都強。特朗普很清楚，要美元強，必須先令美國強起來。聯儲局加息只是雕蟲小技，不能真正令美元強起來，所以他覺得不用尊重聯儲局的遊戲規則。

我相信，在特朗普眼中，鮑威爾根本視野淺窄，只看到一時的本土就業率與通脹，沒有看美國在國際歷史舞台上的時空大環境；只知道要趁經濟好讓美國的利率可以正常化，以留下足夠的下調空間作將來需要減息時用；卻沒有注意到加息會令太多的海外美元回流美國，這其實並非美國最想見的情況，弄得不好甚至會變成災難。

上世紀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以法國為首的一批不相信美元的國家，紛紛以美元向美國換黃金，運回本國，即是寧要黃金不要美元。當時美國尚行金本位制度，官價是35美元換1安士黃金。當時的美國總統尼克遜一計數，發覺茲事體大，美國根本沒有這麼多的黃金供海外美元齊齊都來兌換，所以只好宣布廢除金本位。以後有美金只能在自由市場買黃金，美國政府收回以前的換金承諾。美國根本不需要這麼多的美元，美國若是真的有需要的話，隨印隨有，沒有需要用黃金去換。

美國只歡迎海外美元來美國買金融資產及衍生工具，但不歡迎海外美元回流美國買實體資產。買債券歡迎，因為是借錢給美國投資或消費，對美國當然有好處；但若是買實質資產或原材料，即就不一定歡迎，因為美國根本不需要這麼多的美元。

美國的發鈔紅利，美國最想用來買別國的資源、商品與服務，這就需要美元從本土流出其他國家。這種流向對美國最着數，因為是無本生意。但當美元從海外回流美國時，就代表海外有國家用自己賺回來的美元，來美國買資產、商品、服務，以至品牌與科技知識。這等如讓別國也有機會換取自己有需要的東西，變成有來有往，不再是只有美國一方着數。

所以，從美國的角度來看，最好是美元向外用多一些，不要回流那麼多。但若是聯儲局還是堅持要不斷加息，就會吸引更多的海外美元回流，若是這些美元不是只買金融資產，那美國就會有部分實質資產落入外國人的手裏，或讓外國人也有機會享用美國的資源與美國人的勞動。一旦愈來愈多人這樣做時，美國可以要像廢除金本位那樣，限制海外美元回美國投資。中國手上的美元，還是及早找機會用掉最為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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