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戰美國支付體系 歐盟的計劃能兌現麼？

歐盟在支付層面向美元發起了衝擊，計劃打造獨立的支付體系對抗 SWIFT，並得到了德國、法國、英國、中國和俄羅斯的支持。彭博社稱，這可能對美元長期全球統治地位構成實質性威脅。

周一，歐盟外交與安全政策高級代表莫蓋里尼（Federica Mogherini）在聯合大會期間，同英國、法國、德國、俄羅斯和中國及伊朗外長會面後稱：

為迴避美國的懲罰性措施，歐盟已經決定設立新的支付渠道——「特殊目的工具」（Special purpose vehicle，簡稱 SPV），也即一個法人實體，來促進與伊朗的合法金融交易，允許歐洲公司繼續與伊朗貿易。

美國對伊朗的制裁，將斬斷伊朗和 SWIFT 支付系統的所有聯繫，導致制裁生效後任何通過 SWIFT 與伊朗的進行金融往來都變得「非法」。而全球不管什麼使用什麼幣種清算，幾乎都要通過 SWIFT 這一加密系統進行資訊傳遞，這意味著伊朗將被「隔離」在世界金融圈之外。

所謂 SWIFT，全名為環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Society for Worldwide Interbank Financial Telecommunication），是中立的非營利性銀行間組織，由全球約 2400 家銀行共同所有，服務於全球 11000 多家銀行和金融機構。

儘管其聲稱是中立的，卻因為美國利用此系統對許多國家和企業進行制裁，甚為歐洲與其它國家詬病。

SPV 是什麼

目前關於 SPV 支付系統何時落地和如何運作等細節，外界知之甚少。但簡而言之，就是歐盟計劃成立一個獨立的支付系統——SPV，大機率使用歐元和英鎊，誰愛用誰用，要怎麼用也隨意，但是資訊保密（尤其是對美國保密）。

SPV 作為一個獨立的法人，歐洲公司通過 SPV 與伊朗進行貿易，從技術上來說可能也沒有違反美國的制裁規定。

而且，這個體系已經獲得除美國以外各主要大國的支持，在法律上也沒有問題。根據歐盟外交與安全政策高級代表莫蓋里尼（Federica Mogherini）的說法，這個支付系統將符合歐盟法律，也將向包括中俄在內的世界其他合作夥伴開放。

在技術上，對歐盟來說也沒有難度，歐盟就有現成的支付系統可以拿過來用。

歐盟有自己的備用歐元清算系統可以繼續與伊朗進行歐元清算——歐洲央行在 Target2 系統中使用專用清算行與歐洲央行連接，同時專用行跟外部清算系統和美元清算又基本隔離，所以理論上可以不受外部影響直接連接伊朗銀行，而歐元清算所使用的 IBAN 號系統，在這種情況下完全可以輕鬆取代 SWIFT。

更重要的是，歐盟還有歐元。自 1999 年正式啟用以來，歐元在短時間內就迅速崛起並快速國際化。歐盟委員會主席容克最近在歐盟講話中，也呼籲加強歐元的國際作用，擺脫美元在國際貿易中的傳統作用。實際上，歐元作為世界第二大儲備貨幣地位，的確賦予了歐盟挑戰美國貨幣統治地位的先機。

在國際貨幣體系中美元、歐元、人民幣和日元的占比（截至 2016 年年底數據）

歐盟萬事俱備 現在東風來了

歐盟啟用獨立於美國的支付系統的小心思，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現在歐盟打着拯救伊朗核協議的旗號，在德國、法國、英國、中國和俄羅斯的支持下，成立獨立於美國掌控下的 SWIFT 的支付系統，也是名正言順，師出有名。

一方面，美國一意孤行廢除伊朗核協議，對伊朗施加制裁，不但遭到德法英中俄等大國一致反對，而且美國國內反對川普政府這麼做的人也不在少數，很多也是重量級的政客，比如前總統歐巴馬和前國務卿克里。

而且，歐盟也確實是有心救伊朗，過去幾個月來一直張羅着怎麼減輕制裁對於伊朗的負面影響。

如果各大國此時不出手，伊朗在美國制裁重壓下，非死即重傷。這些大國在伊朗有著重大的經濟（原油和市場）和地緣政治利益（日益擴大的軍事和政治影響力），即使冒着被美國制裁的風險，也要勉強維持和伊朗的貿易，不可能坐視伊朗被美國的絞索扼殺。

因此，和伊朗的貿易必須得到一定程度的維持，而且還必須避開美國主導的支付系統。

真能挑戰美元霸權？

假如真的投入使用，可能會遇到哪些問題？

首先，就是歐盟的效率。距離美國對伊朗還有 1 個月左右的時間，根據歐盟的以往扯皮的黑歷史，不太可能趕在制裁實施前將系統交付使用因此對於拯救伊朗的石油貿易，既是遠水救不了近火，也是杯水車薪，但這起碼讓伊朗看到了一絲希望，對促進歐洲和伊朗的貿易也有幫助。

其次，未來這個系統真的投入運轉，道達爾和戴姆勒等和美國經濟和金融系統有千絲萬縷聯繫的歐洲大公司，估計還是不敢加入進來，一來歐盟保不了它們，二來美國的制裁也實在可怕，否則也不必撤出或暫停在伊朗的龐大業務。

舉個例子，2015 年法國巴黎銀行（BNP Paribas SA ）不信邪，違反美國對伊朗、古巴和蘇丹制裁規定，結果被美國狠罰，支付了近 90 億美元罰款。法國政府的抗議也石沉大海。

真正可能使用這個系統的反而是一些中小公司，這些公司和美國沒有多少業務往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或許能在伊朗核危機中發揮螞蟻搬家的作用，拯救伊朗於水火，也謀得自身的富貴。保護小企業被殃及池魚，也是歐盟搞這個新系統出發點之一。

而且，人道主義貿易往來就是新系統可以利用的「漏洞」。雖然歐洲和伊朗之間大部分生意可能因制裁告吹，但是人道主義貿易，例如藥品和食品交易等不受美國制裁影響的交易，可以通過新支付系統進行，數量上也沒有限制。

再者，站在大國博弈的角度，對於歐洲、俄羅斯和中國而言，任何展開非美元業務的機會都不容錯過。彭博社稱，創建防禦性的銀行結算體系可能是歐洲、俄羅斯和中國的最終目標；挽救伊朗只是一個方便的藉口，最終的目的是為了挑戰美元的全球統治地位，和伊朗核危機可能沒有半毛錢關係。

美國將如何反制？在這個獨立法人面前，美國的制裁幾乎無處着力，因為美國不知道誰使用了這個系統，也知道用這個系統幹嘛去了，而制裁 SPV 這個系統更沒意義。

當然，美國也不是一點辦法沒有，至少它可以制裁參與國的央行，但這意味著撕破臉，可能導致兩種後果。一種是這些國家不懼制裁，繼續通過 SPV 和伊朗交易；另一種是美國投鼠忌器，擔心施加因 SPV 系統而起的制裁傷及自身金融系統，未能採取有效的制裁措施。但無論出現哪種後果，都將刺激歐盟加速建立一個超越伊朗問題銀行結算系統。

同時，參與這個系統的個人和企業，都可能被美國「圍剿」，美國政府將查明並制裁持有美元資產、與美國公司做生意或者前往美國任何個人。

分析人士普遍認為，新系統可能並無多大實效，在美國的制裁面前可能依然脆弱。不過，量變引起質變，如果 SPV 系統在不久的將來真的投入使用，政治意義巨大。

一來，隨著時間推移，這將削弱美國的制裁效力和金融優勢。SPV 以後搞得好了，越做越大，SWIFT 就損失一大票客戶。而歐洲也收穫了獨立的結算系統，使歐洲企業和金融業更獨立了，長遠來看也將為歐洲和美國保持距離做準備。

其次，任何貨幣都不可能永遠把持世界貨幣地位，美元也不例外。川普強龍非要壓地頭蛇，利用美元打擊對手和盟友，最終可能適得其反，引起美元根基動搖的質變，而這件事情很可能成為標誌性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