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宗謀殺案的代價：沙烏地阿拉伯王儲之位或難保 王室面臨十七年來最嚴重危機

沙烏地阿拉伯異見記者在伊斯坦布爾沙烏地阿拉伯大使館內神秘死亡事件，把沙烏地阿拉伯推向了史上罕見的困境，也讓該國年輕的王儲穆罕默德迅速成為輿論風暴的中心。

王儲穆罕默德 · 本 · 薩勒曼（Mohammed bin Salman）當前可謂內外交困，其處心積慮打造出來的沙烏地阿拉伯新一代改革者、開放派領導者的人設瀕臨崩塌。

王儲可能成為「獻祭品」

穆罕默德早前因得到國王薩勒曼的高度信任而大權在握，但現在，他獲得的家族內部信任正呈現出分崩離析的危險局面。紐約時報稱，沙烏地阿拉伯王室成員們對穆罕默德領導下的國家走向感到日益擔憂。

此時，距離穆罕默德正式成為王儲還不到一年半時間。去年 6 月，沙烏地阿拉伯王室爆發政治劇變，國王薩勒曼罷黜了親侄子穆罕默德 · 本 · 納伊夫，改立出生於 1985 年的兒子穆罕默德 · 本 · 薩勒曼為王儲。

這次更換王儲事件不僅代表着沙烏地阿拉伯皇權從第二代向第三代逐步過渡，也拉開了沙烏地阿拉伯歷史上最為轟轟烈烈的改革大幕。因為，改革的倡議者和操刀者正是這位年輕的王儲穆罕默德。

在成為沙烏地阿拉伯事實上的領導者以來，穆罕默德先後推出了重大經濟改革方案和政府部門調整計劃，提出了宏偉的「願景 2030」規劃，不但主張沙烏地阿拉伯從石油經濟向着高科技、旅遊等多元化經濟結構轉型，還致力於開放國家、吸引外資，並以破天荒地允許女性開車等一系列打破封閉傳統的行動贏得了西方社會的讚賞。

然而，沙烏地阿拉伯異見記者卡舒吉死亡案件讓全世界的關注點越來越多地集中在了沙烏地阿拉伯王儲的陰暗面，給他的政治生涯蒙上了一層陰影。

穆罕默德對國內批評者和人權活動人士的監禁，以及也門數萬平民的死亡和處決人數驟增給他招來了很多批評的聲音。現在，卡舒吉死亡案更鞏固了他鐵血政權的形象，也令沙烏地阿拉伯承受着來自國際社會的巨大壓力，其與美國的關係持續緊張。

美國、英國、德國和其他幾個西方國家都要求對卡舒吉失蹤進行徹底調查，稱若沙烏地阿拉伯確實被證實對此人的失蹤負有責任，則會對沙烏地阿拉伯進行制裁。

穆罕默德有可能成為卡舒吉死亡案的「獻祭品」。此外，他打着反貪腐的名義舉行的政敵清洗行動原本就引發了王室成員的恐慌和不滿，此次暗殺事件恰好製造了削弱他的權力的好時機。

華爾街見聞上周五援引媒體稱，沙烏地阿拉伯王室正在積極考慮以駐華盛頓大使哈立德 · 本 · 薩勒曼（Khalid bin Salman）取代王儲穆罕默德。哈立德是穆罕穆德的弟弟。法國《費加羅報》稱，負責批准王位繼承權的沙烏地阿拉伯效忠委員會正秘密舉行會議。

哈立德在沙烏地阿拉伯國內外都很受歡迎，通常被視為可以改善西方人心目中的沙烏地阿拉伯王國形象的人。

外界分析稱，如果沙烏地阿拉伯執政家族力推廢黜王儲穆罕默德 · 本 · 薩勒曼，可能很快就會宣布，以緩解利雅得承受的持續壓力。

這種情況若果真發生，那不會令人意外，因為穆罕默德的前任穆罕默德 · 本 · 納伊夫直到被罷黜之前還被人認為將穩穩地繼承王位。

前 CIA 官員、RBC 沙烏地阿拉伯阿拉伯問題專家 Helima Croft 指出，如果危機加劇（例如如果土耳其所謂的錄音帶公布出來），那麼穆罕默德在王室的內部地位可能會變得更加不穩定。雖然沙烏地阿拉伯的內部運作不透明，但這個家族看起來高度重視自我保護。

改革大計或懸空？

外界懷疑，如果土耳其釋放更多證據顯示穆罕默德對這宗謀殺案知情，那麼他的權力可能會被大幅削弱，甚至被罷免。無論哪一種情況，對於沙烏地阿拉伯的轉型都是一種災難：其改革政策工作將隨即陷入停滯，開放進程將遭到嚴重衝擊甚至出現逆轉。

投資者將計劃於 10 月 23 日至 25 日在利雅得舉行的沙烏地阿拉伯「未來投資倡議」峰會視為一個觀察窗口，看看此次會議會否被取消。這屆峰會被也稱為「沙漠達沃斯」，其主辦人正是沙烏地阿拉伯王儲穆罕默德。

路透社稱，沙烏地阿拉伯計劃在會上簽署總價逾 500 億美元的油、氣、工業及基建合約，簽約方包括托克、道達爾、斯倫貝謝等能源行業巨頭。

在卡舒吉失蹤案曝光之後，彭博社、紐約時報、英國《金融時報》、CNBC 和 CNN 等多家國際媒體相繼宣布終止與大會合作，黑石集團、維亞康姆、Uber、摩根大通、谷歌等許多企業高管也陸續確定退出峰會。

包括法國、英國在內的多位歐洲國家財長均表示不會出席此次峰會，而此前一度表示屆時將會到場的 IMF 總裁拉加德和美國財長姆努欽也都取消了出席該會議的計劃。姆努欽甚至暗示沙烏地阿拉伯取消會議。他還稱，沒有其他的美國政府官員將參會。

就在「沙漠達沃斯」召開前一天，即本周一（10 月 22 日），該峰會的官方網站遭遇駭客攻擊，首頁圖片變成了一張王儲穆罕默德身着一襲標有「ISIS」記號的黑衣，準備斬首本月初死在沙烏地阿拉伯使領館內的異見記者卡舒吉，並配有一行指責沙烏地阿拉伯資助恐怖主義的文字。

十七年來最嚴重危機

《紐約時報》評論稱：沙烏地阿拉伯或許正面臨着十七年前其公民製造「9·11」恐怖襲擊以來最嚴重的國際危機。

2001 年恐襲發生後沙烏地阿拉伯王室成員齊心協力維護國家利益，但這一次，事情變得不一樣了。

自從穆罕默德上台以後，他就想盡辦法令權力高度集中，王儲幾乎獨攬一切政權，其他王室成員幾乎都被邊緣化了。在短時間內找出能與穆罕默德能力相當的王室人選並非易事，即使有，如何確保國家事務運行順利過渡也是個難題。

唯一可以干涉王儲的是沙烏地阿拉伯國王。但是，現年 82 歲高齡的薩勒曼國王常常被人質疑身體健康狀況欠佳，之前被曝患有阿爾茲海默症（即老年痴呆症）。一些人懷疑國王是否知曉卡舒吉被殺案，或者即使知道，他願意做出多大程度的應變。

紐約時報援引一位沙烏地阿拉伯政府資深雇員稱：「國王沒有能力處理此事。」談及王儲，此人稱：「他既是一把手，也是二把手。」

不過，就在上周六（10 月 20 日），老國王薩勒曼下令重組情報機構。值得注意的是，他把這項任務交給了王儲穆罕默德領導的一個委員會。同時，國王還下令解除 4 名高級情報官員的職務，包括王儲的兩名親信。

對此，芝加哥全球事務委員會主席 Ivo Daalder 評論稱：「利雅得在這一點上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確保謀殺案不會追溯到王儲。」

紐約時報在上周的一篇文章中評論稱，卡舒吉死亡案究竟會給現年 33 歲的沙烏地阿拉伯王子穆罕穆德招來多少批評和指責，已經成為決定這位王子在西方社會和沙烏地阿拉伯王室眼中的地位的決定性因素。

從某種角度來說，沙烏地阿拉伯王儲穆罕穆德是否能繼續保持他的王位，這可能取決於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一個沙烏地阿拉伯在中東地區的死對頭。土耳其總統發言人昨日宣布，埃爾多安保證將在周二把案情全盤托出，讓真相大白於天下。

對於埃爾多安來說，這場撲朔迷離的暗殺事件是個絕好的時機：土耳其正在經歷經濟危機，卻和可能提供援助的美國鬧翻了；而他的中東大國夢，在川普以美沙盟友為中心的中東戰略面前，無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