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烏地阿拉伯王儲會被廢黜嗎？

隨著沙烏地阿拉伯裔記者卡舒吉（Jamal Khashoggi）死亡事件愈演愈烈，33 歲的沙烏地阿拉伯王儲穆罕默德 · 本 · 薩勒曼（Mohammed bin Salman，下稱 MBS）正在面臨其政治生涯迄今為止的最大危機，有關罷黜王儲的討論不絕於耳。

但儲君廢立，自古以來都是世襲王朝的根本大事，稍有不慎甚至可能亡國，如周幽王。對於全球市場而言，王儲被廢引發的沙烏地阿拉伯內亂和中東地緣政治動盪，可能導致油價一飛沖天，全球市場風險顯著升溫。

各位期待沙烏地阿拉伯政局出現重大動盪的看官，他們可能想錯了。沙烏地阿拉伯廢儲可能也並非列強想看到的。

「國王把一切都託付給他」

根據 MBS 的成長經歷來看，王儲從小便被父親薩勒曼國王寄予厚望，他受到的寵愛遠超其他幾位傑出的同父異母的兄弟，是其父唯一一個帶在身邊貼身培養的王子。

與大多數沙烏地阿拉伯王子不同，MBS 沒有去西方而是在沙烏地阿拉伯國王大學（King Saud University）學習法律，畢業後 MBS 在房地產和金融等私營部門任職。

MBS 和父親的關係從未中斷，一直得到重用，他從父親的「私人顧問」做起，進入王儲辦公室任職，到王儲法院部長級的法院院長，不斷被委以重任給予鍛煉的機會。

2014 年 4 月，年僅 29 歲的 MBS 被任命為國務大臣，掌管了最為重要和敏感的兩個部門——經濟和國防部，逐漸掌握沙烏地阿拉伯國防和經濟實權，羽翼漸豐。

而在 MBS 被確立王儲的過程，更體現出薩勒曼國王對他的器重。

嫡庶之分和年齡是無可爭議的硬性條件，可以避免因爭儲引發內亂，因此成為世襲王朝確立儲君主要參考標準。沙烏地阿拉伯王位過去兄終弟及的王位傳承方式，得到王室上下的認可，具有合法性。

薩勒曼國王 2015 年登基之後，憑藉個人的權威和資歷，甘冒重大政治風險打破祖制，連續廢掉兩任王儲之後，強行將小兒子 MBS 扶上位，不服者不在少數，這埋下了沙烏地阿拉伯政治不穩的伏筆。不過，這也從側面上反映出 MBS 在國王心中和沙烏地阿拉伯國內分量舉足輕重。

薩勒曼國王將權力集中在自己父子二人手中，並將行政大權充分交予兒子，自己退居幕後保駕護航。

在成為王儲之後，MBS 成為沙烏地阿拉伯和世界溝通的「橋樑」，通過天文數字般的軍購案與投資和川普政府綁定；對內大力推動雄心勃勃的經濟改革，實行高壓反腐；在中東事務上，採取強硬的政策對抗伊朗，在中東和國際舞台上嶄露頭角。

一位沙烏地阿拉伯高級官員表示：「「國王把一切都託付給他，他認為只有 MBS 才能真正改變這個國家。他絕對是國王的守門人。」

MBS 如今身為王儲，大權在握，羽翼已成，建立了自己的權力班底。而薩勒曼國王已經 83 歲，身體健康狀況不佳，考慮此前將 MBS 扶上位的不易，以及國內外政治風險，薩勒曼國王估計很難下決心廢掉王儲。

在「出事」之後，薩勒曼依舊帶着 MBS 共同接見卡舒吉的兒子們，並委派 MBS 主持「沙漠達沃斯」，會見各國政要。由此可見，沙烏地阿拉伯國王並沒有放棄王儲。

列強怎麼看？

沙烏地阿拉伯依附於西方的國家，王位的傳承不可避免要被列強左右，尤其是美國。美國總統川普就曾公開放話，沒有美國的保護，沙烏地阿拉伯王室政權撐不過兩周。沙烏地阿拉伯在確立 MBS 為王儲前後，也沒少拜碼頭。

沙烏地阿拉伯記者被殺案引起全球公憤，即使是川普也不敢過分偏袒，而歐洲英法德等強國發表最強烈的譴責，並要求嚴懲真兇。德國已經暫停對沙烏地阿拉伯的軍售。

但是西方在沙烏地阿拉伯擁有巨大的利益，誰當國王或者王儲，西方可能並不是多在意，但關鍵是沙烏地阿拉伯必須維持穩定和統一。如果沙烏地阿拉伯陷入分裂，出現軍閥混戰，連代表沙烏地阿拉伯簽訂不平等條約的代理人都找不到。

而且，沙烏地阿拉伯是中東和全球油價穩定的基石，沙烏地阿拉伯出現動亂，整個中東將更加風雨飄搖，油價也將一飛沖天。這並不是歐洲和美國等勢力目前所需要的。

深陷債務和難民危機的歐洲，也承受不起沙烏地阿拉伯因廢儲引發的中東亂局和油價飛漲。雖然歐洲希望教訓沙烏地阿拉伯（無論是基於道義還是因為沙烏地阿拉伯過度親美），但是如果沙烏地阿拉伯出現內亂，油價很可能再度暴漲，中東將出現更大動亂，會有更多難民湧入歐洲，這都是歐洲經濟難以承受的代價。

對於川普政府而言，王儲更是非保不可。川普早已明言，制裁沙烏地阿拉伯不符合美國的國家利益，因為這將導致軍事訂單黃了肥了歐洲和俄羅斯的軍火商，數十萬就業崗位將泡湯，數千億美元投資打水漂。而且，川普推動的降低油價、巴以和平進程、制裁伊朗等中東政策，都需要沙烏地阿拉伯配合。

現在，根據沙烏地阿拉伯的內政情況，保王儲就是保沙烏地阿拉伯，保王儲就等於保中東穩定，保王儲就等於保川普。因此不但沙烏地阿拉伯着急，川普可能比王儲本人更着急。因此，美國方面緊急派出財長和中情局長分赴沙烏地阿拉伯和土耳其了解情況（調停）。

關鍵在土耳其

目前，西方媒體一方面是基於道義，一方面也是因為借打擊沙烏地阿拉伯，影響美國中期選舉結果，打擊川普。但沙烏地阿拉伯和美國，想要「擺平」記者被殺案一事的關鍵在於土耳其。因為一直以來，對外放料的都是土耳其，西方媒體主要是風借火勢。

沙烏地阿拉伯記者在土耳其境內被沙烏地阿拉伯情報機構虐殺，對於土耳其而言是報復美國和土耳其的千載難逢的良機，土耳其必然將案情證據作為殺手鐧。

一方面，土耳其和沙烏地阿拉伯關係素來不佳。土耳其以突厥後裔自居，而沙烏地阿拉伯則自詡為阿拉伯領袖，兩國在美國面前爭風吃醋，在中東和伊斯蘭世界爭權奪勢。

沙烏地阿拉伯背靠美國，到處揮灑支票簿，組織聯軍對抗伊朗，儼然以阿拉伯世界的領袖自居，更不會將土耳其放在眼裡。有仇必報的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自然恨地咬牙切齒。

另外，蘇聯解體之後，在美國眼裡，土耳其已經「人老珠黃」，動輒外交施壓，甚至以經濟制裁相威脅。而埃爾多安近年連續遭遇政變，2016 年那場政變要不是俄羅斯給了情報，埃爾多安差點身首異處，土耳其國內認為美國在這些政變中脫不了干係。

更讓土耳其不滿的是，美國對土耳其境內尋求獨立的庫爾德的曖昧態度。美土兩國雖然仍為北約盟友，但漸行漸遠是不爭的事實。

土耳其會不會接受美國調停？

土耳其國內也是危機重重，亟需外資注入穩定金融經濟形勢，沙烏地阿拉伯有的是錢。而且，扮演土耳其政治「監護者」角色的軍隊長期親美，美軍依舊駐紮在土耳其，美國對土耳其的政治和經濟影響力，埃爾多安在里拉暴跌中應該有切身感受。

美國給的面子夠足，沙烏地阿拉伯出的價夠高，土耳其逞夠了威風，拿足了好處，很可能會順水推舟。一旦三方完成交易，推出替罪羊，這齣戲可能就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