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奇案:國庫900萬兩白銀因何不翼而飛?
鉅亨網新聞中心 2014-04-10 08:49
國之鼴鼠,監守自盜
詩曰:老驥伏櫪,志在千里。道光二十三年,道光帝已62歲高齡。多年勞心操持,使他蒼老得異常快,此時他疲憊至極,寢食難安。他大概知道大清王朝已經走到了末路,內憂外患使清政府岌岌可危。鴉片戰爭的硝煙雖已散去,沿海各地復歸平靜,但舉目所及之處無一不是亂麻一團。
此時,道光帝面臨的最大內憂來自財政方面,嚴峻的經濟形勢就像一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持續兩年之久的鴉片戰爭用盡了3000萬兩白銀,戰后賠款對大清的財政狀況更是雪上加霜。諺語說,屋漏偏逢連陰雨,真是如此。就在鴉片戰爭爆發的同時,黃河連年決口,堵決口,救災民,兩千三百多萬兩白銀又打了水漂。
總之,這兩三年間,用於戰爭、賠款、治河的支出合計將近七千萬兩白銀,而當時國家每年的總收入僅有四千多萬兩。銀子花得像流水似的,道光帝,這個以節儉聞名遐邇的皇帝,心疼得要命啊。但是沒辦法,咬牙跺腳也得花。當時戶部銀庫存銀僅一千萬兩多一點兒,這已經是大清開國以來的最低值了。無論如何,這點兒錢不能再動了,如若再用,就突破道光帝的心理防線了,這么大個國家,總得留點兒備用金吧。
然而,道光皇帝做夢也沒想到,國庫是空的,一千萬兩存銀僅僅是賬面數字!真不知真相大白於天下之時,貴為一國之君的道光又將如何面對這個嚴酷的現實呢?
道光二十三年(公歷1843年)初,戶部銀庫的庫兵張誠保的侄兒捐了個官(買官,美其名曰捐官,把錢捐給國家,國家給個官銜。)錢捐到了戶部,叔叔張誠保負責過秤收錢,最後錢沒收,但是開了收據。這事兒瞞上不瞞下,由於牽涉到復雜的人事關係和利益分配,結果被捅了出去。於是,黑幕越揭越大,最終揭發出戶部銀庫巨大的黑幕來。史稱“(道光)二十三年,庫吏分銀不均,內自攻訐,其事不能復蔽,達於天庭。”
道光帝聞訊后驚駭不已,迅速命刑部尚書前去查驗,這一查非同小可,發現賬面上的數字與實際庫存銀兩相差925.2萬兩之多。本以為國家還有一千萬的國庫余存,一查驗就成了泡影,可以說是一貧如洗。
眾所周知,道光皇帝是個節儉得出了格的主兒,大臣到北京述職,趕上吃飯時間,都舍不得留大臣吃頓飯,這回一下子丟了925萬兩白銀,可以想見節儉得近乎吝嗇的道光帝該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三月二十六(公歷4月25日),道光帝痛責諸臣說:“竟虧空銀至九百二十五萬二千余兩之多,實屬從來未有之事,覽奏曷勝忿恨。以國家正項錢糧,膽敢通同作弊,任意攫取,似此喪心昧良,行同偝國盜賊……歷次管庫及歷次派出查庫王大臣,皆系親信大員,亦復相率因循,毫無覺察,並無一人能發其奸,甚負委任,不知諸王大臣有愧於心否!朕自咎無知人之明!”同時,他指示刑部、吏部、步軍統領衙門迅即介入調查,一查到底。
黑幕解開
大批庫兵被抓下獄,大批官員被停職審查,刑部官員忙得不分晝夜。經初步研究,刑偵專家得出了一致的意見:925萬兩白銀非一人所偷,也非短期作案;至於案犯基本上可以斷定是銀庫的庫兵。
這不是廢話嗎!925萬兩白銀要是用現代載重四噸的中型卡車運,能裝滿一百車,一個人敢從戒備森嚴的銀庫運走如此多銀子嗎?就是能偷走,他往哪兒藏?至於說庫兵是嫌疑人,也不是有價值的觀點,因為除了庫兵,誰也接觸不到銀子。
這么多銀子放在哪里?又是怎么被偷出去的呢?
當時,北京共有十個大庫,有裝糧的、裝錢的,還有裝布匹綢緞的。其中裝錢的共有三庫:
第一個是紫禁城內庫。此庫存白銀120萬兩,是給皇帝備用的“過河錢”,就是皇帝走投無路時用來流亡的路費,到目前為止還沒用過,而且都是50兩一個的大銀錠,不易被盜,所以封條一封,上級官員基本不查庫;
第二個是內務府銀庫。雖名曰銀庫,但不藏銀,專藏金玉珠寶,庫房不大,管理也很方便。
第三個是戶部銀庫,即國庫。國庫里面藏著白花花的銀子,差不多每天都在收支。庫兵每日都在搬進搬出,忙得不亦樂乎。
為了保證國家資金的安全,清朝銀庫制定了嚴格的管理制度,設管庫大臣一員,由戶部侍郎兼任,下面設郎中等職,再下有庫書數人,這些人都沒有權力進入銀庫,能進入銀庫的只有庫兵。
庫兵如要進入銀庫,即使嚴冬,也必須脫去衣褲,進庫后再換穿庫內的衣褲;干完活兒出庫時,再脫光衣服,庫門口有一個板凳,庫兵光著身子跨過板凳,兩手往上一拍,大喊一聲“出來”,然后就可以穿上來時的衣服,下班回家了。跨板凳、舉手、拍手、高喊,是為了表明自己體內、腋下、嘴里、手中沒有夾帶銀子。
由此看來,國庫監管制度十分嚴密,庫兵貌似也無機可乘,其實不然。庫兵守著白花花的銀子,怎么會不費盡心機搞一點花花呢。
據說庫兵偷銀子的辦法有兩個:
第一個是“以谷道藏銀”。庫兵把銀子通過肛門塞入體內,塞入時,用豬脂肪將銀子包上,同時還得用點兒松骨的藥,一次最多能塞80兩,能忍受30分鐘。這招是要勤學苦練的,不過也有兩個局限:首先,年紀稍大點兒的人難以夾帶;其次,只能夏天用,冬天不能用。
那么在嚴冬,庫兵怎么往外偷銀子呢?
第二個辦法是用茶壺往外帶銀子。壺里有水,把銀子放在茶壺里,出庫時打開茶壺蓋,將茶壺往下一倒就過去了。實際上,銀子凍在茶壺里,自然倒不出來。
這是最主要的兩個辦法,還有其他一些方法。這樣一來,天長日久,積少成多,銀庫的銀子不知不覺間就被盜了很多。
調查組調查出答案,可問題又來了。既然不是一天所為,也不是一人所偷,為什么時至今日才發現呢?
此時,距清政府上次大規模、徹底地清查銀庫已整整43年了。從嘉慶五年(公歷1800年)徹底清查國庫以來,每年只是例行公事般地查庫,查庫大臣翻翻賬,看看門窗,檢查一下管理制度,煞有介事地叮囑庫兵幾句,走完過場就作罷。要說他們對庫兵監守自盜一丁點兒察覺也沒有,誰也不信,但是,一句話,惹不起啊。
這不僅牽涉部門利益、復雜的官場博弈,就是那幫庫兵,也都不簡單,水很深,有的甚至黑白兩道通吃。開庫之日,戶部銀庫門外一群群全副武裝的保鏢,聚在樹下乘涼,那份威風,戶部一般官員也比不上。這些都是庫兵的私人保鏢,其實不是庫兵擺譜,他們時常會面臨著被綁架、搶劫的危險,因為巨大的利益很容易讓歹人見財起意。另外,補一名庫兵的缺要六七千兩白銀的活動費,在這種情況下,誰砸他的飯碗,他不跟誰拼命才怪呢?
東窗事發,有些庫兵聞訊之后,迅速逃離。怒不可遏的道光帝嚴令步軍統領衙門、順天府(今北京市)嚴拿務獲。最後,大部分庫兵被控制,不少庫兵被拘捕,但如何處理也是一大難題,不僅人數眾多、涉及面廣,取證也很困難。另外,這是幾十年間的群體性作案,各級官員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若是他們稍微負責一點兒,也不會釀成此等奇案,若是現在追究官員責任,又面臨著法不責眾的問題,而且還涉及管理體制上的弊端。所以,道光帝懵了,真不知該找誰算賬了。
經過大臣勸解與開導,道光帝也逐漸從激憤萬分中平靜下來。道光帝憤怒地表示“本應立置重典,以肅法紀,惟事閱多年,官非一任,即書吏丁役等亦人數眾多”,要想查個水落石出已不可能。除了個別證據確鑿、情節惡劣的庫兵被處以死刑、流刑、徒刑外,基本上沒有追究官員們的刑事責任,這並不是對他們的寬大處理,而是道光帝此舉別有用心,國家當下急需用錢,對於本應承擔責任的官員,除了給予行政處分外,關鍵是責令他們分賠國庫損失,盡可能挽回損失。
四月初七(公歷5月6日),道光決定追究嘉慶五年以來歷任銀庫負責者的經濟責任,責令按任期長短,分攤損失。其中庫官、查庫御史任期中每月賠1200兩;管庫大臣每月賠500兩;查庫大臣每查庫一次賠6000兩。那些已故官員的賠償標準減半,由子孫代賠。
不久,道光帝還制定了繳納賠款的詳細時間表。這一期間有些官員拒絕賠償,按道光之意,拒絕繳納賠款者將被“監追”,即投入監獄,不賠錢就不放人;超過一定時間還不賠,就按犯罪追究刑事責任。
道光帝追繳的結果如何呢?
很不理想。
款項數額如此巨大,當時國家機器運轉效能也很低下,這些因素決定了追繳結果不理想,而這也在道光的預料之中。在追繳過程中,有些官員或者子孫無力賠償,即使“監追”也賠不出,所以,道光帝不得不調整賠償標準,譬如延長賠款期限或者適當降低賠償標準等。同時,道光也同意一些特殊官員免於賠償,如官員本人去世而子孫尚未成年時,就不要他賠了。
銀庫大案對道光的打擊很大,不僅925萬兩雪花花的白銀不翼而飛,讓崇尚節儉的道光心疼不已,更憋氣的是此等大案竟然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其中幾個長年作案的庫兵至今逍遙法外。
道光帝怒斥道:“奉旨飭拿,乃經年累月,置若罔聞,迄未就獲。該衙門等所司何事,玩泄已極!仍著步軍統領、順天府五城各衙門一體嚴拿務獲,歸案究辦,毋許再有延宕!”盡管道光大發雷霆,在逃的庫兵依然杳無音訊。
古人云:“哀莫大於心死”。道光帝君臨天下二十多年,雖勵精圖治,但鮮有作為;他幾經努力,但終究無法力挽狂瀾。前有鴉片戰爭失敗重創,后有銀庫大案垂直打擊,挫折接二連三,政事更是雪上加霜;加上此時年過六十,體力精力逐漸不濟,雄心壯志消磨殆盡的道光帝表現出明顯的懈怠與倦意,他開始回避矛盾重重的現實,慢慢地心灰意冷,終於無可奈何地接受了大清王朝沒落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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