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舉正專欄】英鎊暴跌下的反思

10 月 7 日凌晨，正當市場交易如常時，突然之間，英鎊大跌，下殺百分之六之多，從 1.27 美元，一路下滑，灌破 1.2 的心理關卡，最低到了 1.1841 為止。然後，戲劇化的現象發生了，英鎊急升，回到 1.24 美元，最終下跌百分之 1.5，在這個戲劇性的發展之後，有人推斷說，急貶急漲的原因是，典型的胖手指事件。

什麼是胖手指事件呢? 說穿了，就是操作員在下單的時候因為手指頭太肥的緣故，導致下錯單。不過，這不是胖手指事件。在後續的亞洲市場裡，英鎊繼續下跌的事實，足以證明這不是操作上的錯誤，而確實是看準英鎊會貶值的趨勢。如果這個判斷是正確的，那麼我們要如何解釋英鎊暴起暴落的交易事實呢? 答案不令人意外，就是因為越來越普及的程式交易。

程式交易是透過電腦進行自動化交易的方式，也是目前市場的主流，說在紐約市場中，有近 80% 的交易，採用程式交易。程式交易是否能夠全面擊敗自然人交易猷未可知，但在過往的經驗中，程式交易已經顯示出電腦快速運算的成就，確實可以在獲利上達到穩定與持久的功能。簡單來說，聰明的電腦只需要自然人輸入交易方向與趨勢的參數，剩下的判斷與決策都可以交由程式的設計，進行自動交易。

電腦運算能力大幅度提升，而程式交易取得空前優勢的主因，在於電腦能夠處理所有資訊中人腦不能匯集的線索。在電腦過濾成億甚至上兆的資訊中，機器發掘相關資訊，然後進行解讀，依照趨勢，做成投資決策，進行交易。結果總是先人一步，獲利空間自然也因為訊息的快速傳達而提前擴大。但是，這一次有關英鎊的發展，則由於方向明顯，在加上電腦主動抓到訊息解讀成為賣空英鎊的投資策略，引發連鎖反應，造成大量空單，還聚集所有電腦程式，大家看法一致，看準英鎊下滑，一發不可收拾。

英鎊下滑的故事要從 6/23 說起。當天英國人針對是否留在歐盟進行公民投票。公投前，由於意見處於伯仲之間，脫歐派與留歐派各有立場，難分高下。這個事實讓大家難以決定的同時，金融巨鱷索羅斯撰文表明，一旦脫歐英鎊必然因為所有的金融機構，都會將總部遷往歐洲大陸，以保持歐洲市場，並導致倫敦失去世界金融中心的地位。此舉還會造成房地產價下滑，就業前景不佳，以及英國經濟下滑等結果。這些因素結合在一起的判斷就是，一旦脫歐，英鎊會下滑。索羅斯當時說下滑的比例是百分之十五到百分之二十；昨天這個比例達到了。

索羅斯寫這篇文章的主要目的在於期待英國人深思脫離歐盟的決定。不過勇敢的英國人並沒有聽他的建議，投下了脫離歐盟的決定。6/24 一早，英鎊應聲下跌百分之十。直到 10/4 英鎊已經貶值到 1981 年以來的最低點。在脫歐公投通過之後，英國銀行行長卡尼立即轉變原來即將緊縮的英國財經政策，改走寬鬆道路，並以降低利息與購買國債的措施，維持經濟。在這些措施下，英國的股市竟然屢創新高。一時之間，市場摸不清楚頭緒，只知道英鎊後市必然看貶，只是不知道何時。

10/6，《金融時報》登了一個消息，說法國總統奧蘭德將建議歐盟與英國展開談判的過程中，一定要極為嚴厲。這原本是一條很普通的新聞，反映了英國首相梅依前幾天說，英國即將在 2017 年 3 月展開脫離歐盟的談判。原本奧蘭德的意思應該是殺雞儆猴，警告其他歐盟國家，一旦脫離歐盟面，必然面對像英國所遭遇的情況一樣嚴厲。但是此消息一出，卻在電腦處理資訊的過程當中，立即將這個訊息解讀為對英鎊的大空頭。

這個解讀可不得了，因為當時市場的原本觀望氣氛濃厚，交易量並不大，但一旦經由程式交易引發賣空英鎊的決議，所有的自動交易均以此條訊息作為相互加碼，對英鎊進行賣出。不但如此，國際財經市場在全球化的連動下，產生了窩旋效應。一發不可收拾的結果就是，在極短的時間之內英鎊一度下跌百分之六。

此事過後，英國人不得不承認，英鎊在首相決定明年三月展開脫歐協議之後，必然呈現下滑趨勢。在程式交易的市場架構中，這個趨勢至為不利，因為如果交由智慧型電腦作自動判斷進行交易決策的話，那麼在接下來兩年協商時期中，許多以政治為主要考量的訊息，自然都會在電腦的解讀中被視為賣空英鎊的大消息。

為什麼？ 因為在政治談判桌上，所有政客講的都是爭取長期利益，犧牲短期利益。偏偏在交易市場中，只消半天的動盪，就可以成為改變歷史的風險。因為這個緣故，許多熟悉市場的人看空英鎊，認為到了明年，也就是 2017 年底，英鎊兌換美金可能會下滑到 1.1 美元。這種結果不曉得會不會成真，但對於原本很務實的英國人而言，這應該算是一次不小的民主教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