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的年代

（新聞專題）告別的年代（葉柏毅報導）

在英國今年脫歐成功後，反對脫歐的人怒稱，照這種走法，如果說年底美國總統大選川普當選，他們也不會太意外；現在他們真的不用太意外，因為川普真的當選了。

事實上，這次美國總統大選，比英國脫歐還值得探究，因為它代表了對一個時代的告別，這樣的告別至少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民調再次不準。一直到選前最後一次民調，多數都還顯示希拉蕊領先川普至少二到四個百分點，同時，在多數的搖擺州，希拉蕊都擁有優勢；但大選出來的結果，卻完全不是如此。計票一開始，川普就遠遠把希拉蕊拋在後面。據紐約時報報導，川普在選前還惴惴不安地深怕自己落選，擔心到睡不著。現在的川普若再回頭看，應該會覺得自己當初真的是多慮了。相較於選前號稱不會接受選舉結果的他，現在應該會歡欣鼓舞。川普不只在普選票中倒贏了希拉蕊，而且拿下大部份搖擺州的結果，讓他的選舉人票大勝希拉蕊。民調不只完全預測錯誤，而且川普所得的票數比例，遠比民調所預測得還要高。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能說，在網路時代，舊的民調方式，或許已經到了需要全盤檢討的地步。

第二、媒體政治時代不再。很多人都說，電視辯論會影響選民投票意願，至少這個說法在這次選舉不成立。這次選舉三次電視辯論，希拉蕊全部獲勝；而且幾乎所有的主流媒體，都跳出來支持希拉蕊，反對川普，幾乎已經到了公然攤牌的地步。許多聲譽卓著的專業領域媒體，像是「外交政策」期刊，五十年來從來沒有選邊站過的，也在這次大選中，公開支持希拉蕊。他們認為，美國處在這樣的亂世，未來的外交政策，至關重要；但川普對這方面，顯然一無所知。他們疾呼，萬萬不能把美國交給這樣的人。不過，顯然這次主流媒體的喊話完全無效，選民還是決定，把美國交給川普。川普說，這場大選是被媒體或 FBI 操控的，如果由後見之明來看，這說法顯然並不成立。

第三、民主制度到了需要深刻反思的時候。在選前，紐約時報曾經刊登評論文章說，不管這次的選舉，是希拉蕊贏，或是川普贏，但最輸的都是美國；因為美國歷來選舉，沒有一次像這次一樣，選得那麼充滿仇恨、偏激與分歧，而且給全球做了這麼醜陋的錯誤示範。大家都在笑川普對政治一無所知，認識不足；但最後的結果，顯然美國民眾寧可讓這樣的人，帶領全世界最重要的民主國家。美國這次總統大選，不但過程讓美國有識之士感到羞恥，而且川普也會把美國帶向何方，也令人未知。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依川普的個性，你只要得罪了他，他日後一定會想盡辦法，加倍奉還地整你，這就是為什麼川普一旦當選，美國媒體就開始憂心的理由。

希拉蕊已經兩度挑戰白宮失利，高齡六十九歲的她，註定不會再有第三次機會了。希拉蕊為什麼失敗？美國在出了一個非洲裔總統之後，為什麼不能再創紀錄地出現一個女總統？除了與希拉蕊個人的人格特質，以及她長期累積的負面形象有關之外，或許也可以如此解釋：就是相較於希拉蕊的性別因素，一般選民更認為，希拉蕊從她在當第一夫人的時候，就長期在華府政治圈打滾，她是一個老面孔，而且涉入華府政治太深了，人們對她不再有任何期待。此外，包括希拉蕊在第一夫人時期涉入的白水案、國務卿時期的班加西案與電郵門案等等，在在都加深一般民眾對她的負面觀感，那不是在選前，裝裝親民就可以抹滅得了的。也或許可以這麼解釋：就是美國多數選民認為，美國現在已經夠悶了，曾經承諾要帶來改變的歐巴馬，當政八年並沒有任何重大改變；那麼，又如何期待延續歐巴馬政策的民主黨，以及在歐巴馬政府中當過四年國務卿的希拉蕊，會帶來任何改變呢？有人說，希拉蕊在選戰中，提出了完整的政見；但人們不正是由於不覺得歐巴馬帶來了什麼改變，如果要他們再投給另一個歐巴馬，那又是何必呢？這或許是讓希拉蕊敗北的最主要原因。只是令人料想不到，美國人這次希望打破傳統令人窒息政治框架的方法，竟然是選出另一個具有老大威權心態的人，企圖由他來創造新的美國政治環境，那麼又如何能知道，這個人未來是不是有可能會把美國，帶向一個更加危險的境地呢？雖然這個結果固然讓全球戰慄，但又何嘗不是反映出美國民眾，真正想要改變，而檯面政治人物卻完全做不到，因此才會讓民眾，想要選個新人，讓一切歸零，讓美國重新出發的想法呢？八年前標榜「改變」的歐巴馬，在進入華府之後，不但沒有改變華府，反而被華府改變，因此才會讓大家選出一個從來沒被華府、被美國政治圈沾染的人，想讓他給美國帶來真正的改變。只是川普將帶給美國的，會是正面的改變，還是負面的改變，就很難說了。就好像一個曾經在八年前，興奮不已為歐巴馬搖旗吶喊，但八年後對美國總統大選已經興趣缺缺的選民所說的，2008 年那次的美國總統大選，或許是他們這一生所參加過最酷的選舉；他們那時候真的以為看到了美國改變的希望；而那樣的酷，在 2012 年，讓他們感到失望，不過他們願意再給歐巴馬一次機會。但是到了 2016 年，他們確定那樣的酷年代，已經一去不復返，而且在以後，恐怕再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