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論壇》唐湘龍／當我們在說台灣價值到底在說什麼

蔡總統在問「台灣價值」。但「台灣」是個咒語。

當閩南人自稱台灣人，閩南語被簡稱為台灣語，這個島上的文化基調，就是暴力。多數暴力。

為什麼「台式閩南語」叫台灣話？有討論過嗎？有表決過嗎？閩南族群的文化素質有比客家族群更優越嗎？在一個移民社會裡，閩南族群比原住民族更強勢的文化、政治基礎在哪裡？

一個實際上在自我縱容多數暴力的社會，哪裡有資格談什麼集體價值？所有關於「台灣價值」的談論，都只是對這種閩南沙文主義的強迫再認同。

這種閩南沙文主義的「多數暴力」對更早的族群（像原住民）、更少的族群（像客家族群）都採取漠視、輕視態度，幾乎毫無反抗，幾乎毫無質疑，彷彿因循成俗、卻之不恭，甚至在政治場合成為一種安全識別系統，不會說閩南語的、說話腔調不夠台的，都開始受到「非我族類」的質疑。

這種文化辨識機制所反映的公民素質其實還很 low，很不環保。這種經過四百年仇殺歷史，在血腥中建立起來的閩南沙文主義，只有在遇到更強大的文化霸權時，才會出現收斂。

絕大多數的時候，所謂的「多元化」只是閩南沙豬對其他族群的「無害生存」認證。歌唱比賽時，閩南語歌曲被稱為台語歌曲，客語歌要另列一類時，明明都只是地方方言，卻在制度和商業用語上獨尊「閩南語」，覺得理所當然，所謂「台灣價值」是什麼？幾乎就等同於閩南族裔認可的價值。或是認可閩南族裔優勢地位的價值。

這種「占地為王」的心態在台灣心靈底層滲透太明顯。除了國民政府早期為了推行國語，清洗日本殖民文化遺緒，對各種方言進行「一視同仁」的打壓之外，「閩南」就代表「台灣」，在文化的概念置換上已經完成。

這種方言語族在繁殖上所取得的優勢，成為一種文化多數和政治多數優勢，並不常見。就算在「台灣海峽」對岸的福建，使用閩南語的族群人口更多，但也不敢把「閩南語」等同於「閩語」、「福建語」。在爭取命名權爭的有點瘋狂的今日，也沒聽福建人要爭取把「台灣海峽」改名為「福建海峽」。

倒過來講，對少數族群的保護看似台灣政治一種文明體現，但這和把瀕絕動物放進動物園、劃設保護區是一樣的邏輯，都只是把限制生存空間包裝成保護物種的修飾敬語。當政府機構裡必須特設「原委會」、「客委會」，除了政治上對少數族群周期性的灌迷湯之外，也是一種社群網站、通訊軟體的歧視「標註」。為什麼沒有「閩委會」？

政治上有一個定律是準確的：被強調的，都不存在。

在台灣，幾乎沒有例外，所有對弱勢身分的標註，都只是對強者地位的再確認。看懂這種閩南沙豬特有的、但單薄的「多元」包裝是很重要，但有點困難的政治訓練。「閩南族裔」只是早期外來種過度繁殖之後，逐漸清洗、消滅原生物種完成「本土化」的多數語族。

如果這種文化底蘊不被充分揭露，所謂的「台灣價值」就只是一種「對閩南沙豬的認同宣誓」。只有到了選舉時刻，政治人物才會偽裝成少數族群，一種帶著戲劇成分的台詞：我是 xx 族原住民、我是 xx 客家妹。聽多了，不覺得肉麻嗎？

記得：宣稱自己是閩南人，但有一點原住民、客家人血統的「混血王子」，絕對是台灣最最最正確的「政治正確」。而且，沒有法律問題。

蔡英文總統是不是客家妹？除了拉票，平常並不重要。蔡英文總統在談論「台灣價值」這種辯證好幾十年的主題時，聽起來，仍然像是一種你有沒有資格宣稱自己是台灣人的「宣誓要求」。只不過，這一次，被要求宣誓，被要求做「安全識別查證」的，是柯文哲。這似乎跳過了族群界限，把「台灣價值」定位成一種 2300 萬人的集體追求。但其實，更像是一種對「背叛者」的招降呼喚。

也許蔡總統、蔡主席只是把這種政治語言當成年底選舉的起身砲，對「台灣價值」的內涵並沒有一套思維完整的陳述，但對柯文哲這種堅持以無黨籍走政治路，對兩岸和兩蔣都採取「彈性處理原則」的人來說，「台灣價值」就成為「民進黨」還有沒有可能和柯文哲合作的政治基礎。簡余晏離開市政府，柯文哲痛罵她「棄職潛逃」，但柯文哲難道看不出來，她只趕搭上離開柯文哲的末班車嗎？

在李登輝時代，這種「台灣價值論」已經從族群意識發展成國家意識。

「台灣價值」是什麼？跟俗稱的「普世價值」有什麼差別？有「普世價值」之外，台灣獨有的特殊價值觀嗎？

但「台灣價值」如果成為複雜的政治問題，重點在「台灣價值」的「台灣」是一個「地方」，還是一個「國家」？是「台灣省價值」的簡單說法，還是「一邊一國」，相對於「中國」、「中國價值」的「台灣國價值」？這應該才是林濁水要蔡英文自己說清楚的重點。只要蔡英文自己說清楚自己心目中的「台灣價值」是什麼，她和賴清德的差異就清楚了，台灣和大陸之間的和戰關係也就清楚了。

如果蔡英文總統心中所想的「台灣價值」是「民主、自由、人權、法治」這種普世價值，那兩岸就是「制度競爭」，兩岸關係就有緩解的機會，柯文哲的「兩岸一家親」也就不該受質疑。但如果蔡英文總統心中所想的「台灣價值」是從「中國價值」中徹底解離，那就是單純的統獨問題。

蔡英文總統、主席到底是在想什麼？其實也不必急，選舉機器才剛啟動，她不會去答北京的答案卷，但她一定會公布自己給柯文哲考題的「標準答案」。

●作者：唐湘龍／資深新聞工作者、政論節目資深評論員、電台節目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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