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 白宮首席經濟顧問庫德洛：扛着自由貿易大旗的貿易戰鼓吹手

摘要：川普做了一個令人費解的選擇：在科恩離職後，他挑選的繼任者庫德洛不但自詡是一位自由貿易派，而且反對開徵關稅。更要命的是，他曾嚴重誤判，在 08 年金融危機前稱「一切好得不得了」。

他，曾經是一個高調的電視名人，如今身處華盛頓權力核心層，堅決要求對中國施加強硬貿易政策…… 你以為是在說川普？並沒有。

他，在美國金融行業闖蕩了幾十年，年紀輕輕就做到知名金融機構的高管，後來華麗轉型深入白宮，堅定支持降低稅收和自由貿易立場…… 你以為是在說離職不久的科恩？並沒有。

其實他是庫德洛（Larry Kudlow），是科恩的繼任者，也就是如今的白宮首席經濟顧問、白宮國家經濟委員會主任。

相比於川普和科恩在進入白宮前只扮演過商人、銀行家的單一角色，現年 70 歲的庫德洛的人生就顯得豐富多了：他不但華爾街頂級投行貝爾斯登擔任過首席經濟學家，而且還開過諮詢公司，更曾在雷根政府擔任管理和預算辦公室首席經濟學家。

美國媒體 VOX 對庫德洛的評價非常特別，稱他有一個異於常人的地方：

庫德洛畢生做出過很多經濟預言，或許這給了他見風使舵的能力，而這種能力在一個極其善變的總統面前是一種無法估量的寶貴資產。

人們並不清楚庫德洛究竟是會扛着自由貿易的大旗扭轉川普那些糟糕的想法，還是曲意逢迎以便支持川普，但全世界現在都已看到，至少庫德洛在對華貿易問題上持有強烈的鷹派立場。在這場激烈的你來我往的中美貿易爭端升級背後，庫德洛試圖扮演幕後軍師的角色。

而就是這樣一位對華貿易戰的鼓吹手、常年以自由貿易倡導者形象示人、並曾在長達幾十年的時間裡進行經濟研究、在電視上發表經濟評論的人，手裡卻根本沒有任何經濟學或者金融學學位，但這一點都不妨礙他在美國政治和經濟的權力中心發出自己的聲音。 

從 CNBC 名嘴到白宮首席經濟顧問

庫德洛出生於新澤西一個富裕的紡織業猶太家族。他的家族大力支持共和黨，常常開着最新款捷豹飛馳在馬路上。上世紀 60 年代，年輕的庫德洛是一名就讀於羅切斯特大學歷史專業的激進反戰分子，是一位民主黨人。

他曾短暫地在普林斯頓大學伍德 · 威爾遜（Woodrow Wilson School）學習政治學和經濟學，而這只是學校公共政策課程的一部分。畢業之後，沒有經濟學學位的庫德洛卻進了紐約聯儲，擔任職業經濟學家。

雖然沒有接受過正規的經濟學訓練，但庫德洛對市場如何運作有著一種似乎與生俱來的理解，而且他對數字非常敏感。

28 歲那年，庫德洛成了當時全美最大證券經紀商之一 Paine Webber 的首席經濟學家。在這裡，他的政治立場大幅轉向，成了一名保守的右派人士，轉向了共和黨陣營，並且開始塑造自由市場倡導者的個人形象。

1979 年，時年 32 歲的庫德洛成了貝爾斯登（Bear Stearns）的首席經濟學家，這也是他真正開啟從政之路的地方——他進入了雷根政府，擔任管理和預算辦公室首席經濟學家，是辦公室主任 David Stockman 領導下的二號人物。後者是前國會成員，雷根政府的早期核心顧問。

從政府部門離開以後，庫德洛成立過一個諮詢公司，之後又重回貝爾斯登。八九十年代，他開始酗酒並染上了可卡因。「如果你和客戶出去，你得喝掉一輪酒，才能談成大生意。事情就是這麼開始的。」這之後，他常常在最後一分鐘取消會議。在一場有 200 位投資者出席的會議上，原本作為演講者的庫德洛卻放了鴿子，自此與貝爾斯登分道揚鑣。

2002 年是庫德洛職業生涯的重大轉折點，他開始與 Jim Cramer 聯手主持 CNBC 的財經節目，從此斬獲了一個又一個熒幕上的成功。時任紐約州共和黨委員會執行董事 John Sweeney 稱他為「最耀眼的明星之一」。

2018 年 3 月 14 日，庫德洛正式走上了職業生涯的巔峰：白宮確認庫德洛將接替科恩，出任新的國家經濟委員會主席暨白宮首席經濟顧問。 

堅定的反華派，貿易戰的鼓吹手

與白宮貿易顧問納瓦羅（Peter Navarro）和貿易代表 Robert Lighthizer 一樣，庫德洛是一名強硬的貿易反華派。

就在確認當選的三天前，庫德洛還在接受採訪時談到鋼鋁關稅時說：

加拿大會被豁免，墨西哥會被豁免。澳大利雅會被豁免。我向你保證，整個歐洲到最後都會被豁免。我跟你打賭，在亞洲的美國盟友也會最終受到豁免。只有中國不會被豁免。

以下是他本月以來針對中國發表過的言論：

「中美對話尚未真正開始。迄今為止，中國對美國貿易行動的回應欠佳。這也是我們考慮打第二輪關稅牌的原因。」

「中國必須開放市場，降低壁壘。在實現公平貿易上，關稅手段是必要手段之一。」

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周二（4 月 10 日）在博鰲亞洲論壇做出了放寬外企市場准入及降低汽車關稅等承諾。對此，庫德洛稱，白宮仍在評估習近平的講話。如果確實能夠付諸行動，就有可能是一個重大進展。

這看起來似乎是一場旨在促進市場開放的講話。如果確實如此，它將改變整個遊戲。金融市場正在反彈，所以這是一個好兆頭，這麼說吧，這是個積極的信號。

忠心護主 巧舌如簧

這位總統欽點的經濟顧問如今走上了世界頂級政治和經濟舞台的「秀場」，他看重忠誠更甚於能力，從一開始就表現得忠心耿耿。

4 月 8 日，剛剛履新兩周的庫德洛做客了曾因採訪普丁、鄧小平等多位國家領導人而名聲大噪的美國知名記者、CBS 主持人 Mike Wallace 之子 Chris Wallace 的節目。這篇採訪能夠讓我們清晰地感受到庫德洛的說話藝術。

華萊士（Chris Wallace）：你一直說沒有發生貿易戰，這只是中美之間談判的一部分。但中國卻說已經做好了充分準備，或將毫不猶豫地進行大力度反擊。市場周五大跌了 572 點。顯然，有很多投資者認為真的有可能爆發貿易戰。

庫德洛：

我知道確實存在一些緊張不安。只是從技術上說，我們還沒有採取行動，你知道的。甚至周四在宣布那個聲明當天，川普總統還要求貿易大使 Lighthizer 考慮採取額外的行動。

（從徵求意見到宣布決定）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到目前為止，關稅尚未實施，也沒有實際行動。而且我認為美國的行動是針對知識產權盜竊和強迫技術轉移的合法控訴。

談及中國時，庫德洛稱：

希望能與中國保持經常的溝通。但到目前為止，拖延時間不是答案。

在談到川普時，庫德洛說：

川普總統是一個要求他們正視問題的人，他這樣做是正確的。總統可不是在虛張聲勢。他有很多工具可以拿來用。只不過這裡有一個問題：人們總是在說川普如何如何，但問題是由中國引發的，而不是總統引起的。我甚至要說，川普才是那個解決問題的人。」

如果你像我一樣和川普聊過，就會知道其實他把自己看作是一個自由貿易者。我也是。但按照他的說法——順便說那是個好主意——除非中國消除壁壘，開放市場，否則就不可能有自由貿易。

總統打算採取強硬立場。他這是為美國企業和商業界挺身而出。

說到這裡，華萊士提出了一個問題：「如你所說，你是一個自由貿易者。你上個月在川普宣布加征關稅的時候也說過， 『關稅上漲是繁榮的殺手，過去一直是，將來也會是。關稅就是加稅，美國消費者是最大的受害者。』所以我們該相信哪一個庫德洛，今天的還是上個月的？」

庫德洛回答稱：

我想你可能搞錯了。我反對徵收關稅，一直以來都是。說到中國，我一直都對中國持強硬立場。雖然我不喜歡關稅，但有時候在討論開徵關稅的時候並沒有其他替代選項。那是總統工具箱裡的一支利箭。

總統已經改變了他的想法，他甚至在事關國家安全的行動上（指對敘利亞問題）也變了。我們以前也有很多例外。總統一直都是一個很厲害的談判家。但在現在這種事情上，關稅必須是其中的一部分，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作為白宮首席經濟顧問，庫德洛在經濟預測上屢屢失手

「庫德洛在過去幾十年裡所做的預測一直都是錯的。」紐約雜誌簡短有力地用一個標題總結道。

「庫德洛是一個託兒，一個騙子。他的言行只是在惡化川普的貿易戰。」 紐約郵報（NYPost）專欄作家 John Crudele 對庫德洛的評價更是不客氣。

John Crudele 寫道，川普針對中國說了很多難聽的話，還對中國商品加征關稅。中國採取了報復行動，也進行了回擊。這刺激川普甩出了更多狠話，從而進一步激怒了中國，雙方你來我往。但庫德洛上周居然還說，中美之間不是一場貿易戰，說這是一個有節制的、溫和的處理方法。

「一日為託兒，終身為託兒。」John Crudele 似乎一腔憤懣地寫道。

身為一名高調的頂級投行首席經濟學家和 CNBC 知名財經評論員，找到庫德洛以往的預測一點都不難。

最讓庫德洛飽受質疑的應該是他對金融危機的嚴重誤判。2007 年 12 月，已經有強烈的跡象表明一切都將崩潰了，而庫德洛在一篇題為《布什的好年份》中開篇就說「儘管飽受批評，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布什總統最終迎來了一個經濟表現非常出色的年份…… 那些之前預測將發生經濟衰退厄運的預言家們再次被打臉了。」

當時，庫德洛堅持認為，一切都好得不得了，經濟衰退不會發生，「我們將看到金髮女郎經濟 2.0 時代（Goldilocks 2.0），這都是最低限度。布什繁榮是活生生的，經濟非常健康。」

警告經濟衰退的預言家們錯了嗎？美國在 2008 年 2 月便陷入了經濟衰退，一直持續到 2010 年 2 月。GDP 下滑了 4.2%，最慘的時候大約有 870 萬人失業。

1993 年，時任總統克林頓（Bill Clinton）實施了增稅措施，把企業最高稅率從 31% 提升到了 39.6%，當時庫德洛警告：「毫無疑問，克林頓的廣泛增稅將絆倒經濟復甦，傷害美國經濟長期增長潛力。「但事實完全相反，美國很快迎來了很長的一段經濟繁榮。而庫德洛在被事實證明誤判經濟前景之後沒有反思自己的分析，而是把經濟繁榮歸結到了雷根政府的減稅政策上，」為現在這個繁榮的時代打下基礎的多數政治家並非來自克林頓政府，而是來自雷根政府。「

如果用庫德洛過去十年所作出的預測作為衡量標尺的話，他可能真的是一個很糟糕的（白宮首席經濟顧問）人選。 

為何選擇庫德洛？

人們最感興趣的是：即使拋開庫德洛一塌糊塗的預測史不談，為什麼川普在科恩離開之後又選了一個和自己意見不統一的人？眾所周知，科恩持有自由貿易立場，庫德洛給自己打造的形象也是如此，而且他強烈反對關稅政策。

彭博社專欄作家 Noah Smith 認為，根本原因是，共和黨可信的智囊越來越少：

雖然此人本質上不是一個經濟學家，連經濟學學位都沒有，只有工商管理學歷，而且作出的經濟預測一團糟，但似乎現在就沒有多少可信的經濟學思想家願意站出來輔佐川普。

芝加哥大學布斯商學院最近的一項調查發現，基本上沒有一位有聲望的經濟學家喜歡關稅政策，減稅政策也是如此。但這並不是說沒有支持稅改的重量級經濟學家，有總歸是有的，但這類人中大力支持減稅、開徵關稅和其他形式貿易保護主義、且願意從政的鳳毛麟角。

Noah Smith 表示，共和黨的真正問題不是找一個像庫德洛這樣願意壓制自己觀點的經濟顧問來服從川普的命令，而是共和黨的整個經濟改革政策根本就不得人心。

除了對增加聯邦赤字感到不安之外，選民們可能意識到，正如大多數經濟學家所說的那樣，隨著戰略的實施，額外的減稅措施提振經濟增長的力量正在減弱。

川普的保護主義在廣大選民中也不受歡迎。CBS 新聞調查結果發現，有 50% 的受訪者不贊成開徵鋼鋁關稅，贊同者只有 33%。

最關鍵的是：當前美國經濟上空開始出現陰雲，通膨和升息困擾着金融市場。庫德洛的經濟立場是什麼？他將如何領導一眾政府智囊團對總統諫言？他有沒有影響到川普的觀點？此人在上任前夕曾公開質疑聯準會的政策，這對聯準會而言意味著什麼呢？敬請期待庫德洛系列文之下篇。

『新聞來源／華爾街見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