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中國〉候鳥打工人：一年換四個廠 何處是歸途？

「85 後」阿偉（化名）在春節前被「裁員」，幾次進廠都不順利。5 月 18 日，他經勞務派遣仲介從老家赴深圳某電子煙廠面試，但最終因人數招滿再次返鄉。

阿偉被裁員後，成為「候鳥打工人」——工廠臨時工，幾個月一換，全國各地奔波。

中國政府推動改革開放後，內地向東部沿海地區源源不斷輸送一批批工人。國家統計局的數據顯示，2021 年全國農民工總量約 2.93 億人，年增 2.4%。阿偉就是打工大潮中的一員，但在多重因素影響下，農民工下崗再就業問題漸顯。

阿偉：至少年底回家有個交代  

「房貸怎麼辦呢，每個月的房貸遲一天給都不行啊。」阿偉母親說。對於阿偉失業，家裡最著急的莫過於他母親。

每月房貸也迫使阿偉一次次相信仲介，跟隨著他們奔赴全國各地工廠應聘。阿偉說：「不靠仲介介紹，我們更進不了廠。」

他在進電子煙廠失敗後，中介又接連帶他去幾個廠報名，但不是工廠已滿員，就是薪資太低，最終無果。

「我們也沒辦法，不能全怪仲介，今年工廠事情不好做，大家都知道。」阿偉說道。除了耽誤了幾天時間，阿偉夫妻這趟出門，還搭上了來回人民幣（下同）800 元車資。

一直到 8 月，阿偉才順利進廠。

這次他進的是廈門一家小家電廠，生產電動牙刷、咖啡機、小電飯煲。他所在的流水線，主要工作內容是打螺絲，每小時 18 元，下半年加班多，一天能做 15 個小時。他老婆則在另一條包裝流水線，薪資和上班時間一樣。

不過，對於明年去處，阿偉心裡沒底。從 8 月進廠，阿偉夫妻現在已經收到了近 4 萬元工資。「年底回家，至少有個交代了。」阿偉說道。  

夏蘭：今年進了四個廠

「70 後」的夏蘭也屬於「候鳥打工人」一族。

到 12 月，夏蘭（化名）在浙江某堅果廠上班已經有 2 個月了。10 月初，夏蘭與老鄉來到浙江省杭州市的一座堅果加工工廠上班。按照國內促銷時間，「雙十一」和「雙十二」正是這座工廠的出貨旺季，業者為提前備貨，10 月工廠共招募 50-60 名臨時工。

「這個廠不大，100 多名工人，其中 50 多人是臨時工。最近剛剛趕完了『雙十二』的產品，現在加班沒那麼多了，我們也準備回家過年了。」夏蘭說。

經過這兩年在不同地方進廠，夏蘭已經去過全國十來個城市了。「湖北仙桃、浙江杭州、江蘇蘇州、上海、北京、福建廈門、廣東深圳…… 數都數不清，去過太多地方了。」她今年來共進了四個廠。                                                         

明年夏蘭就 51 歲了，被問及是否還要做一位「候鳥打工人」？夏蘭說：「我也不知道還有什麼廠會要大齡工人，可能工價會更低，但只要比家裡收入高，我就還會出去。大概要等到孩子們都畢業了，我就安心在家不出去了。」

華仔：出去還是回家？

「80 後」華仔（化名）一直在縣城的製鞋廠上班，但今年廠裡效益太差，一個月 3,000 元不到，對於年近 40 的華仔來說，根本不夠支撐家裡開銷。華仔有兩個上中學的小孩，老婆在家裡帶孩子，兼顧山上的農活兒，偶爾在鄉下做點零工，家裡開支主要還是靠自己在外務工。

去年華仔在縣城買了一套小三居，幾乎花光他所有積蓄，現在每月房貸是 3,000 元。

8 月中旬，華仔經勞務仲介介紹，以臨時工身份，進入深圳龍華某電子製造業大廠，工期三個月。

「事情很好做，全都是坐著上班，不累，但就是宿舍離上班的地方太遠，每天早上要走路 40 分鐘，並且是八人同住。」華仔說。對於常年在家生活的華仔來說，擁擠宿舍無法讓他得到充分休息。

時薪 22 元，每天上班約 10 個小時，每周休息一天，每周輪一次夜班，每月收入超過 6,000 元。華仔對收入仍滿意，但對住宿條件和上班步行距離，一時很難適應。

今年 10 月，華仔最終提了辭職。

華仔說，年底縣城鞋廠又接到一批大訂單，鞋廠老闆打來電話，讓他們這批老員工儘快回去上班。鞋廠是計件，員工有活兒幹的話，一個月也能掙 5,000 多元。這是華仔提前回家的直接原因。

這不是華仔首次外出打工。華仔表示，結婚前他在福建省福州市製鞋廠打工五年，賺了娶老婆的錢就回家了，此後做點小生意、種果樹、打零工。

談及回家還是外出務工，華仔說：「我肯定是想在家，但凡家裡的收入能支撐我們小家庭的基本開銷，我都不會這麼著急出來打工。現在小孩正上中學，以後還要上大學，房貸也在還著，到處是用錢的地方，外出務工也是無奈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