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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不會消失!古典與現代的跨界交流

理財周刊 2023-09-15 10:09


文 ‧ 蔡武穆


你可以跨界,但角色一定要清楚,做為一個演繹者,是詮釋作曲家的原意,困難的是打破自己原有的個性、執著。


十三歲,大家還是懵懵懂懂的年紀,國際鋼琴大師陳瑞斌已經飛到維也納追尋自己的音樂夢,十六歲在義大利拉赫曼尼諾夫國際鋼琴大賽嶄露頭角,不到二十歲就拿下五項世界音樂大獎,有「天才鋼琴家」、「天使手指」的美譽。

家裡擺放的舊鋼琴,成為他音樂的啟蒙。這台琴鍵高低不平的琴,本來是父親要栽培叔叔成為鋼琴家,卻無心插柳成為他兒時的玩伴,自彈自唱,玩出興味來。

相較於音樂科班的孩子被家長盯著練琴,陳瑞斌則是土法煉鋼,少了正統框架,多了點興趣和自由。

年少負笈歐洲 孕育日後彈琴養分

「音樂這條路,我有自己的想法」,十三歲,他揹起行囊,先後負笈維也納、法國、德國的音樂殿堂學習,最後拜師俄國鋼琴大師貝爾曼,十年不曾回家。

問他會不會想家?他毫不遲疑,當然會!最主要是電話費太貴,當時美元兌台幣一比四十,跟家人用郵件往來報告近況和生活瑣事,十年不曾間斷。

陳瑞斌還有個弟弟小他二歲,同樣到維也納學琴,身為兄長的他必須張羅生活一切所需,兩個人都是未成年,自己要找監護人,也要幫弟弟找監護人。

他每天看存款簿省吃儉用,生活費用、交通費、比賽費、各項支出等,精打細算,半年前就必須告訴家人手邊剩下多少錢,預估下半年的生活費用。

住的是三百年的房子,沒有衛浴設備、水管不通,彈琴還要兼修繕。起先覺得累,心裡嘀咕為何都要自己張羅,但他不曾後悔,經過這麼多生活細節,才深入了解歐洲人的文化生活,成為他日後彈琴的養分。

回歸歷史脈絡 譜出純正樂章

陳瑞斌說,德國人非常重視自己的文化,開口閉口都是奧匈帝國的歷史,不論建築、音樂、繪畫,乃至宗教,都不能跟歷史脫節,這也是為何所彈奏的每一個樂譜,無論是貝多芬、蕭邦、柴可夫斯基等,都要回歸到作曲家所處的歷史脈絡,不能隨興亂彈。

曾經有個亞裔的演奏者,手指在琴鍵跑來跑去,一聽就知道是亞洲人彈的。陳瑞斌在美國的音樂會場場爆滿,許多聽眾對他的印象不是只有華裔,而是小時候在維也納長大,才能彈出這麼純正的樂章,這多少與他在維也納的生活學習有關。

歐洲人生活很簡單,但對音樂很尊重,要去一場音樂會之前,一定會事先研究,了解曲目內容,並且穿著西裝赴宴,二、三百年來傳承的文化,他們再熟稔不過了,哪能掩蓋他們的耳目。

就好比西方人拉二胡,就是拉不出東方人的味道,那是一種詮釋的風格,是長久以來文化的薰陶。

放下執著 尊重原創

你可以跨界,但角色一定要清楚,做為一個演繹者,是詮釋作曲家的原意,樂譜就好像聖經,不是說愛怎麼彈就怎麼彈,否則他們會懷疑你的專業。

為了融入樂譜,還原作曲家創作的心境,他親訪作曲家的故居、墓園,深刻感受作曲家創作的環境,甚至翻閱手稿,與自己的彈奏一一核對。

陳瑞斌說,三、四百年前生活條件很差,為何作曲家能創作出流傳百年的作品,舒伯特一生窮困,過世的時候只剩下一雙鞋子,如何能有這樣的意志力,堅持這一生就是為創作而來?

「自己是演繹者,不是創作者,拿藝術來包裝自己,那不正確,除非自己創作,可保留自己的風格,但是要詮釋幾百年前的作品,就必須尊重原創」。

但是,藝術家都有自己的個性,要融入別人的作品,談何容易?很多自己的個性、執著都要被打破。

陳瑞斌說,三十七歲那年,他在彈奏上遇到很大的挫折,自己的個性很難打破,蕭邦和貝多芬的個性截然不同,你如何彈奏這兩人的曲子?更何況,歷史傳言,蕭邦最不喜歡的作曲家就是貝多芬。

他坦言,人很難放下執著,除非是遇到很深的打擊,或突然的劇變,「那純然是上帝給的,當你心境無所求,連執著的本事都沒有,那個境界自然來,突然間,你彈出沒有執著之後原來的你,你才會發覺,那個刻意的執著掩蓋了真實的你!」

親炙大師對藝術的堅持 啟迪人生

談及鋼琴大師貝爾曼,他心裡有說不出的感懷,每一次上課五個小時不間斷的彈奏,「他彈奏一遍,不會要求我跟他一樣,卻要求我跟他一樣的好」。

「他教我的東西是作曲家在想什麼、詮釋什麼,不是手指在琴鍵上跑來跑去、技巧性的東西」。

「從那時開始,我從小孩變大人」,陳瑞斌說,「他會給我三分鐘思考,要求我一次作到好,要我有辦法說服他」。

貝爾曼早年受到政治的打壓,五十歲以後才能到西歐表演,被禁錮在小小的圈子,只能在音樂中找答案,陳瑞斌說,「他是我學習的對象,不只是琴藝,更像是一個人生導師,在惡劣的環境下,如何保有對藝術的認知與興趣,持續走下去」。

他說,年少時在歐洲獨自生活,沒有父母親的陪伴,一路走來很累,乍看起來很浪費時間,但那並不是壞事,沒有這樣的經歷,台上被肯定的東西就是虛的、假的。

改編創作 以原創為基礎

難道只能重現曲目,鋼琴家不能有自己的創作?他說明,當然可以,但是必須基於對作曲家的尊敬和忠誠,以原創為基礎,不然都是假的。

包裝過的東西,歐洲人一定聽得出來,「我不會小聲的彈大聲、快的彈慢的,三十分鐘拉長為五十分鐘,那是個人主義,拿音樂來墊高自己」。

當然,他也彈奏一些跨界的東西,東方與西方的跨界、古典與流行的跨界,例如,2020 年八月在台中偏鄉的演奏,就是自己改編創作,融合日本、廣東、客家歌曲的元素,成功吸引了不同的族群。

今年十月份即將在台表演作曲家江文也和蕭邦的曲目,就是東方遇見西方的概念,涵蓋閩南、客家、原住民,連電影的元素都拉進來。

擴大古典與現代的交流層面

他認為,西方流行音樂,八○%有古典的根基,台灣作曲家的古典根基沒那麼強,他現在所要作的,就是把古典根基放進流行音樂,提升流行音樂對古典的認同,擴大彼此的交流層面。

至於古典音樂能不能融入流行音樂,他說,要看融入到什麼狀況,新世代的音樂家或許還可以接受,但老一輩的音樂家則無法認同,覺得耳朵被破壞,連聽都不想聽。

近一年,AI 橫空問世震撼音樂界,陳瑞斌坦言,AI 影響創作內容,未來音樂要怎麼走,目前抓不到答案,可能三到五年就會有一個新東西出來,歐洲文化經過四、五百年的淬鍊,被影響的層面較少,其他文化還不能定論。但無論如何,可確信的是音樂不會消失,自己的下一步不會跟歷史文化脫節,二十歲時立下的信念,「離開地球之後,能夠為世人留下什麼」,會一直堅持下去。

來源:《理財周刊》1203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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