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芬-羅奇：大選辯論加劇美國夢變噩夢風險

前摩根士丹利亞洲主席史蒂芬-羅奇（Stephen S. Roach）撰文指出，政府預算赤字長期以來都占據着美國長期儲蓄缺口的最大份額。桑德斯經濟學（Sandersnomics）或者其他政客的類似提案，只會進一步削減美國的國民儲蓄——從而加劇多邊貿易不平衡狀況，並令中產階級家庭壓力劇增。這篇文章具有一定參考意義。

在散播仇恨的美國總統選戰煽動下，針對貿易問題的辯論及其對美國工人的影響在政治光譜的兩端都被扭曲了。左派對跨太平洋(601099,股吧)伙伴關系（TPP）協議極為不滿，而右派則不斷抨擊中國，兩黨的政治家們都將對外貿易曲解為美國最大的經濟威脅。

在2015年，美國對101個國家出現貿易赤字——即經濟學術語中的所謂多邊貿易赤字。但這切不可像這幫政客們那樣，總是歸咎於一兩個「壞家伙」。雖然中國——大家最喜歡找的替罪羊——確實占了這種不平衡狀況的最大部分，但其他100個國家加起來的綜合赤字，其實更為龐大。

少儲蓄謀增長 惟吸海外儲蓄

但那些候選人不會向美國民眾說明，貿易赤字及其對舉步維艱的中產階級工人所帶來的壓力，其實是由美國國內的問題所導致的。事實上，美國擁有如此龐大多邊貿易赤字的真正原因，是美國人不願意儲蓄。

美國的總儲蓄額——家庭、企業和政府部門儲蓄額的總和——在2015年第四季度僅占國民收入的2.6%，相對去年同期下降了0.6個百分點，還不足上世紀最後三十年間6.3%平均水平的一半。

任何基礎經濟學課程都會強調一個會計守恆定律，就是儲蓄額必須在每個時間點上都與投資額相等。沒有儲蓄就幾乎不可能實現未來的投資。

而這正是在美國目前所處的狀況。事實上，上面提到的儲蓄比率是沒有考慮折舊的「凈值」——這意味着它們衡量的儲蓄，都是用來注資建造新產能的，卻沒有考慮還需要一部分儲蓄來更換舊設施。不幸的是後者正是美國所缺乏的。

那麼這跟貿易辯論又有甚麼關系？為了保持增長，美國必須從海外引入過剩的儲蓄。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經濟體和全球儲備貨幣的實際發行者，美國在吸引彌補國內儲蓄短缺所需的外國資本方面，沒有任何難度——至少目前還沒有。

但這里有一個關鍵的轉折：為了進口外國儲蓄，美國必須擁有大規模的國際收支赤字。而美國儲蓄缺口的鏡像，就是其經常帳戶赤字，自1980年以來這平均占到GDP的2.6%。

正是這種長期性經常帳缺口驅動了與101個國家的多邊貿易赤字。為了從國外借款，美國必須拿出點甚麼給貿易伙伴來交換它們的資本——這個交換物就是美國對海外制造產品的需求。

貿易問題政治化 無助消除逆差

這其中就埋伏着美國貿易問題政治化的關鍵點。如果像特朗普提出的那樣，對在美銷售的中國制商品征收45%關稅，並試圖以此消除中美逆差的話，結果只會適得其反。如果沒法解決美國本身的儲蓄問題，中國在美國多邊貿易失衡中所占的份額，只會被重新分配給其他國家——而且成本很可能會更高。

根據我的估算，中國的勞動報酬率，仍遠低於美國其他前十大國外供貨商的一半。如果這些國家像特朗普提出的那樣，填補了制裁中國後產生的空白，這些高成本生產國無疑會為在美銷售產品，收取比中國更高的價格。而進口價格的增幅，實際上就是對美國中產階級的加稅。這說明，試圖用一個雙邊方案來解決多邊問題，其實是徒勞的。

其他政客喊出的鹵莽財政政策，也會產生同樣的負面後果。比如說民主黨總統候選人桑德斯就提出要在10年內暴增14.5萬億美元的聯邦政府開支——就連他本黨的頂級經濟顧問都覺得這沒有一點財政可行性。

政府預算赤字長期以來都占據着美國長期儲蓄缺口的最大份額。桑德斯經濟學（Sandersnomics）或者其他政客的類似提案，只會進一步削減美國的國民儲蓄——從而加劇多邊貿易不平衡狀況，並令中產階級家庭壓力劇增。

倘制裁中國 如向美中產「加稅」

以同樣的角度看，TPP這類大型貿易協議也會是導致美國工人生存日子更難過的重要因素。由於TPP會將貿易流從非契約國導向契約國，而隨着中國被排除在外，上面提到的現象也將重演：美國中產階級家庭無法選擇中國這類低成本但非TPP契約國的產品，只能轉向日本，加拿大和澳大利亞這類成本較高的TPP契約國購買，實際上等於被多征了稅。

由此可見，在貿易上大做文章，只不過是民主共和兩黨政治家長期以來對美國選民做出的空洞承諾的華麗包裝而已。儲蓄是實現經濟增長的種子——是對人才、基礎設施，科技和新產能進行投資以提振美國競爭力的手段。但美國政府通過幾十年赤字支出和鼓勵居民消費而非儲蓄，迫使美國過長時間地依賴外國儲蓄。這削弱了美國的競爭力，讓勞動者們被迫面對因貿易赤字而導致的失業和工資削減。

美國的101國多邊貿易逆差不是憑空出現的，而是一個更深層次問題的表征：美國經濟已經入不敷出地運行了好幾十年。儲蓄是解決這一切的唯一方法——這能支撐一個蓬勃興旺且具有安全感的中產階級。沒有儲蓄，美國夢就很可能演變成一場噩夢。而目前總統競選中的貿易辯論則加劇了這種風險。（文章來源：hket）

撰文: 史蒂芬‧羅奇（Stephen S. Roach） 耶魯大學教員、前摩根士丹利亞洲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