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盛哈繼銘:中國經濟不能光打麻藥不動手術
鉅亨網新聞中心 2015-10-12 08:19
本文為高盛私人財富管理中國區副主席哈繼銘,在復旦大學經濟學院恢復建院三十周年慶祝活動上的演講時指出,未來中國的儲蓄率將下降,老齡化到來后,家庭儲蓄率下降,企業盈利狀況比較差,企業儲蓄率也下降,政府財政情況比較緊,政府的儲蓄率也下降。所以當儲蓄率下降、債務率上升的時候,總有一天很難再對到期的債務像今天這樣不斷展期,那時候金融的系統性風險暴露,經濟就會出現“硬著陸”。以下是演講全文,具有一定參考意義。
首先聲明,我今天所講內容主要是個人觀點。
大家看到一個很沉重的問號,中國——“硬著陸“風險上升?我提出這么一個問題,我也沒有確切的答案。但我覺得至少短期內,中國經濟不太可能“硬著陸”;長期來看,現在要對某些因素加以更多的重視,有些風險可能正在積累,否則,也許將來某一時刻會集中爆發。
今天我講的內容分為四個方面。第一,短期經濟情況和政策,第二,講一下股市和貨幣,第三,短期的政策展望,最後講一下中長期的增長前景。
首先,今年下半年經濟增長依然面臨很大的挑戰。因為上半年官方增長數據是7%,一季度和二季度都是7%,和全年的目標正好一致。但仔細看,可能相當一部分增長來自股市的繁榮,股市的繁榮產生了印花稅、交易費用、兩融的上升。股市繁榮帶來的gdp增長達到0.6個百分點,二季度進一步擴大到1.6個百分點。也就是說,gdp增長7%扣掉1.6個百分點,實體經濟就增長5%左右。下半年,股市繁榮帶來的經濟推動因素減少,兩融也明顯回落,所以下半年經濟增長很有可能面臨一個大的挑戰。
另外,與歷史數據相比較,gdp增長7%的數據和其他一些經濟指標之間的關係,今年上半年出現了很大的異變。比如發電量,過去和經濟增速差不多,但是上半年是負的,經濟增長是7%;鐵路投資增長速度是gdp的2/3,但是今年上半年下降9%多;原來國家稅收增速是gdp的2倍,現在慢於gdp的增長;還有工業增加值,原來增長速度都快於gdp,但是今年上半年慢於gdp。
還可以看到,gdp平減指數一季度下降1.2%,二季度變成了0.1%。實際gdp是通過名義gdp數據減去通貨膨脹的,是不是一季度的名義gdp很低,減去一個負的東西,實際gdp就達到了7%,也沒有辦法加以證實。從各方面來看,gdp的數據值得深入研究。
另外從短期經濟增長指標來看,投資增速在下降,尤其是制造業和房地產,房地產投資增速現在降到1%,接下來很可能出現負增長,而過去房地產增長都是20%甚至30%多。出口現在也是負增長,零售的增長速度也出現了回落,雖然還在10%以上,但是接下來隨著整個gdp增速的下降,以及股市的回落,無論是收入和財富效應上,都會對消費的增長產生一定的挑戰。
有人說,房地產投資接下來是不是會加速,我覺得房地產投資加速的可能性比較小,盡管上半年房地產銷售有所上升,但是庫存量很大。全國在建面積是銷售面積的5倍,從1998年房改到現在平均是3.4倍,現在是5倍。也就是說開發商看到銷售雖然上去了,但只是消化了庫存,開發商還是沒有這個底氣進一步追加開發投資的力度。
另外我想說刺激政策,短期要穩定增長,一定的刺激也是有必要的,但是應該輔之以改革。如果刺激政策是打麻藥,改革就是動手術,不能光打麻藥不動手術。為什么貨幣政策已經如此放松,但是經濟活動依然進一步減弱?因為中國有很多經濟活動需要地方政府來推動,過去地方政府對宏觀政策變量的反應度非常靈敏,現在這種靈敏度有所鈍化,盡管麻藥打得不少,但是依然不見什么效果。
在這樣的情況下,會對改革的推進產生影響,因為麻藥效果不好。當然過去麻藥效果好的時候,手術也沒動,現在麻藥效果不好,動手術就更難。兩年前的三中全會推出了不少很有意義的改革,300多條,我們把一些比較重要的做了一個梳理,發現在某些領域還是取得了比較大的進展,比如反腐倡廉,但還有不少領域進展比較緩慢,或者進兩步退一步。
我覺得改革說到底是兩方面的政策,一是尋找新的經濟增長點,二是在現有的經濟增長點提高增長的質量和效率。尋找新的經濟增長點,其實有一項措施非常重要,就是實現人的城鎮化,包括戶籍制度改革、土地制度改革、社會福利制度改革。但我們看到,現在這些領域改革步伐比較緩慢。至於提高增長效率,最重要的一點,是讓社會資源能夠通過市場信號流入到生產率最高的領域,很重要的就是國企改革。
國企改革最近出臺了綱領性的檔案,我們覺得這里有正面的內容,比如說讓董事會來決定人事的運用,有些領域開放給民企,並且通過市場化手段,包括股票市場來推進國企的改革。當然也有一些內容,未來的執行效果可能帶有一定的不確定性。加強黨對國企的領導,如果國企的利益與黨的指引長期來說肯定是一致的,但是短期是不是有些地方不完全一致,這個時候是企業起決定性作用還是黨的領導起決定性作用,這些不確定性還有待於進一步的觀察。借助股市,長遠來說還是有作用,但股市現在的樣子,也很難真正推進。
另外是薪酬制度的限制,一般來說,如果薪酬制度比較僵硬,往往會導致人才的流失,這種人才流失對於企業未來的長期發展可能會帶來一些負面影響。還有不搞私有化,國企改革一個重要內容就是不搞私有化,如果只是一味把國企做強做大做優,做大有可能,做強做優就不一定了。
接下來講一下股市和匯率的情況。中國股市6月以前的上升,政府在后面起的作用是比較大的,包括媒體的推動,其實實體經濟是在明顯回落。可能是因為要創造一個新的融資渠道,因為其他的傳統融資渠道,像信貸、影子銀行、土地財政,這個路也越走越窄,所以沖著這個把股市振奮一下。
但是中國的股市不可能振奮成一個慢牛,要么就是死牛,要么就是瘋牛,所以一提振就是瘋牛,最後瘋不動了,就變成死牛。我們看到市盈率在6月時曾經提高,比如創業板市盈率一度達到155倍,現在已經降到65倍,但依然是比較高的,比如現在美歐日發達國家的市盈率基本在15至20倍。
另外在融資方面,中國股市到底是不是能起到一個替補其他渠道的作用,我覺得作用很小。其實當初把股市弄上來,能夠獲得的融資是很有限的,我們算了一下,2014年至今,從股市獲得的資金加起來差不多就1萬億,但后來救市花掉的錢就不止1萬億,拿進來的錢不如后來付出去的錢。從中國的融資結構看,股市融資只占總融資的4.8%。1萬億是什么概念,銀行貸款一個月就可以超過1萬億,股市20多個月也就1萬億。
股市下來后,是不是會對實體經濟造成重創,我覺得影響不大。因為從中國老百姓(603883,股吧)的財富結構來看,26%是銀行存款,股市中直接和間接加起來也就14%,但是美國股市的直接和間接加起來是40%,所以對美國影響很大,對中國影響不是很大。為什么在股市下降不多的時候就要救市呢?當時上去是怎么上去的,如果上去的時候,政府負有一定的責任,下降的時候它肯定會著急。但是事實顯示,下來的話對財富效應的影響不是很大。
人民幣匯率,其實一段時期內是非常堅挺的。比如從去年秋天開始,當時官方匯率與市場匯率是一致的,后來市場匯率貶值了,但官方匯率相對比較平穩,沒有跟隨市場匯率變化。我相信(中國)也希望給外界造成一個印象,人民幣是比較穩定的,對於人民幣加入特別提款權,這樣做是有意義的。
但是為什么后來到了8月11日又突然一天貶值2%?目的還是為了加入特別提款權。因為8月3日的時候,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有一個報告,警示中國的官方匯率與市場匯率脫節2%,希望這兩個匯率能夠保持一致,所以我們8天后就馬上貶值2%,達成這種統一。我覺得之前的不貶值和之后的貶值,目的都是一個,為了人民幣加入特別提款權,為了實現人民幣的國際化。
但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應該說貶值之后造成匯率市場的動盪,由於中國政府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包括經濟手段和非經濟手段,或者說行政手段,短期匯率是趨穩的,但是中長期來看,人民幣很有可能繼續貶值。因為長期來看,一個國家的匯率可能不以政府的意志為轉移,而是以市場規律來決定。
有兩個方面可以來看,一是人民幣購買力目前是在逐漸下降,中國有很多東西比國外要貴很多。我們做了一個麥當勞巨無霸指數,給定了中國的人均gdp,中國巨無霸指數高於全球平均水平,說明中國從購買力角度來看,人民幣不具備長期升值的基礎。另外從單位勞動力成本來看,中國這幾年單位勞動力成本大幅度上升,20年前很多國家都是中國的幾倍,現在中國是那些國家的15倍。所以長此以往,中國的外貿順差要減少,甚至會變成逆差。到那時,人民幣可能就會面臨貶值的壓力。
接下來講一下短期的政策,等今年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對人民幣是否加入sdr最終決定后,中國會進一步放松貨幣政策,包括降息降準,匯率更多地交給市場,我相信匯率會有貶值的壓力。而通過放松貨幣政策產生的貨幣貶值,完全優於人為對貨幣進行瞬間貶值,瞬間貶值實際上是本末倒置,其他國家匯率貶值的時候,資產價格是上升的,中國資產價格是下降的。
因為產生了更大的貶值預期,使得人民銀行不得不收緊人民幣,市場流動性下降,抑制了資產價格。正確的做法應當是降息降準,放松貨幣政策。其他國家量化寬鬆,最後讓人民幣貶值,而且中國有必要降息。目前來看,中國許多產業的債務率很高,而且面臨通縮,付本還息的壓力很大,所以降息是有益的。
接下來講一下中長期的問題,中國經濟到底能夠增長多快?如果把工具箱里的東西一股腦的都倒出來,明年讓它漲8%都有可能,但是這不是一個科學的增長。中國經濟能增長多少,必須和增長過程中產生的風險一起來觀察。
我們看到,中國這幾年資本邊際產出不斷下降,債務率上升幅度快於投資,因為投資需要錢,但是有些債務的產生不光是用來投資的,這就使投資效率越來越低。中國的問題就在於投資率過高,我們看投資占gdp的比重,去年是46%,1958年大躍進的時候也只有42.8%,日本當年最高的時候也只不過是40%,所以46%是一個奇高無比的比例,需要降下來。
我們做了兩個模擬分析,如果本屆政府決定在2022年任期結束前,把投資率降到40%,其實40%也是一個比較高的水平,姑且假定40%,我們的模擬結果顯示,在未來的7年,gdp平均增速應該是5%。在這個情況下,可能經濟增長速度比較緩慢,也許未必能實現所謂“兩個翻番”。
另外一種情形,如果硬要實現“兩個翻番”,是不是可能呢?我覺得理論上說是可能的。所謂經濟再平衡,投資率從46%降到40%,不讓它在2022年實現,而是多花5年時間,經濟增長在未來12年平均保持在5.8%,未來5年可以更快達到6%左右,這樣可以實現“兩個翻番”。
但是這種情形要有一個成本。第一種情況下,中國的債務率現在是gdp的250%,到2019年會達到288%,之后將會明顯下降,這是一種比較穩定的“軟著陸”情形。另外一種情形,推遲經濟再平衡,為了保持短期的高增速,那樣債務率可能會上到接近400%,這種情形可能會導致風險比較大。
因為未來中國的儲蓄率將下降,老齡化到來后,家庭儲蓄率下降,企業盈利狀況比較差,企業儲蓄率也下降,政府財政情況比較緊,政府的儲蓄率也下降。所以當儲蓄率下降、債務率上升的時候,總有一天很難再對到期的債務像今天這樣不斷展期,那時候金融的系統性風險暴露,經濟就會出現“硬著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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